王珺自长信宫回来,见红绣坐在绣墩上发呆,关心道:“怎的这般无精打采,昨夜没睡好么?”
“没事。”红绣摆了摆手,问,“胡司衣没与你一道回来?”
王珺坐在她身边,一边倒茶一边说:“皇后同两位太后正找牌搭子,便留胡司衣陪着消闲时光。”她若无其事地打量屋子里的四个女史,悄悄在红绣耳边说,“采芙姑姑告诉我,我们司里定有令贵妃安插的耳目,日后须多加留意,别叫她钻了空子。”
红绣沉默一会,故作愁怨道:“方才去仙居殿,差点叫绿珠害死。我到殿门口时,她先行进了内殿,不多时候出来说令贵妃在东配殿的南暖阁,传我进去……”
王珺对了个口型:真的假的?又想到红绣将才的脸色,觉得定有其事:“后来呢?”
红绣轻声叹气,换了个事由:“偏巧令贵妃在里头用膳,被我扰个正着。”说话间不动声色地打量女史的表情,倒没发现有异样的,只是太过无异令人担忧。
王珺怄气道:“绿珠也太过分了。”
到底是有惊无险,红绣并不在意:“令贵妃只罚我今夜提铃而已。”
王珺比红绣更为生气,那些勾心斗角之事从未停止过。
红绣的师傅是王珺已故的母亲,名为王凌笑,亦是当今皇后王静芝的堂妹。
早在肃元六年的选秀,王凌笑与沈妡作为那年的秀女一同入的宫。沈妡艳冠群芳,从婕妤步步晋升为如今的贵妃。而王凌笑却在临末殿选时被赐绢花,落选后自愿留在后宫做了宫女。好在有皇后的帮衬也算无忧,由尚服局的女史一路擢升至尚服。
直至去年仲夏,王凌笑莫名患了咳疾,虽得皇后恩典由御医亲诊配药,又从普光寺请了陈芥菜卤汁医治,按理说应当药到病除,可身体却是每况愈下。后经查证,实为绿珠的姐姐薛掌药暗中偷换药汁所至,而王凌笑的病疾已是回天乏术。
王凌笑最终没能挨过去年的秋天,薛氏则被宫正司判了“雨浇梅花”之刑。
绿珠便是在那个时候请辞尚服局,去到令贵妃处侍奉。
王珺垂眸思虑许久,眉头渐渐舒展开来,拍了拍红绣的手:“我记得你还未曾去过紫兰殿,等下给淑妃送衣裳,一来一回差不多过午时了,用完膳你便回围房休息去,今晚有的辛苦。”
红绣抿嘴道:“不大好吧,拾翠殿等着要曲裾,女史们都在帮着赶制,虽不用我们插手,好歹我能去送送衣裳。”
王珺安慰她:“不碍事,没几件要亲送的春衣了,不还是有我么。再不济,分位低的让宫女送去,出不了岔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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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兰殿在太液池以北,离皇帝的寝宫紫宸殿最为遥远。也曾有新晋小主被指配到此处,最后皆请旨搬离,唯恐同淑妃一样不受宠。有过三两次的前例,皇后便不再安排妃嫔住入此宫。故而淑妃独占整殿,乐得清净自在。
淑妃淡泊不争,因育有二皇子,万岁爷每月仍会去紫兰殿歇个次把,以显帝王情怀。
穿过宽大的琉璃影壁时,红绣与一人迎面相见,看其一身宽袖襦裙,头戴金翟冠,便退后福了福身子:“奴婢参见郡主。”
唐礼未穿官服,叫她一声郡主也算妥当,她只看了红绣一眼,什么话都没说就已先行离开。
红绣稍刻才起身进了殿院,却以为自己来错了地方,与仙居殿的叹为观止相比,这里同样让她瞠目结舌。
别处的殿庭栽植花草,眼前的院落种莳蔬菜,俨然一个小的上林苑监。
这一茬芸苔、菠薐菜,那一片芜菁、茴子白,甚至还有几块四四方方的待垦田地。红绣不禁感慨,若再耕作些粮食,简直可以自给自足。
却不知人家淑妃娘娘先头说了,二皇子率领飞骑营的将士,在皇宫围墙后的一射之地至骊山南麓处,开辟了近万亩的良田专种粟米,儿子种的便也算是她的。
见两个宫女在“田边”耕作,红绣走了过去:“司衣房给淑妃娘娘呈送春衣,劳烦姑姑代为通报。”
其中离得近的年轻宫女回过头来,用袖子微拭额头的细汗,回道:“主子还未唤起,你将衣裳随便搁在殿里头吧。”
红绣睁大双眼:“殿里可有其他宫人?”她自是吃一堑长一智。
年轻宫女微微一笑:“我们紫兰殿人少,不受重视,你且随意。”她像是话中有话,却说的颇为自然。
红绣似懂非懂,端着包金漆盘往正殿去,却让她再一次目瞪口呆。
八扇门俱开,殿内铺陈着玄色地砖,并在正中辟了个硕大的池子,池底散放着好些雨花石,还有红色锦鲤游弋其中,且殿顶开了天窗日光投下来波光粼粼的,更将殿内照得一清二楚。
惊讶之余,才发现殿里一览无遗,并无任何桌椅条案,衣裳怎能“随便”安放,左右虽各有三扇月门,到底不敢贸然进去。
红绣只得折返回去,离刚才应答的年轻宫女又靠近了些:“殿内无人应承……”
宫女将手中的小铁锹丢在地上,站起来用裙摆擦了擦手后,才将红绣手中的漆盘接了过去:“麻烦。”说着往正殿走去,还没行几步又回过头来,“那谁,你若闲来无事,帮娘娘挖挖芥菜,再等几日芥菜长过头便不好吃了。”
红绣微愣,转头去看另一位蹲在田里的年长女子,那人抬头与她撞了个对眼:“你是司衣房的?”
红绣点头“嗯”了一声。
她笑了笑,自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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