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庄县纪委一个书记,两个副书记,除了这个姓何的,还有一个姓樊,叫樊先廷,也是下乡去了,我是下午快下班时找到这个姓樊的。这个姓樊的年纪比较大,下放当过知青,穿过军装当过兵,岳父当过地区法院的副院长,因为这层关系,樊先廷部队复员就分在纪检部门,以前县里这一级机构叫纪检会——纪律检查委员会,现在叫纪委。樊先廷是大王庄人,彻头彻尾的本地干部,老丈人却是北方人,是河南新郑的,南下干部,四野的,的兵,从东北打到华北,渡过黄河长江后留了下来,地方上最先的职务就是大王庄人民法院的院长,也就是说,樊先廷的岳父是大王庄解放后的第一任法院院长。
半个女婿半份子,算起来,樊先廷也是半个干部子弟。但这个樊先廷为人慈和,处事低调,外表看上去,不像是个纪委领导,倒像是一个信访局长。但就是这样一个看起来慈眉善目不像纪委干部威风凛凛的人,却不是一个任人揉搓的面团,就说一年前我还没到任,还在远平当副县长,我是通过李旭副县长嘴里了解到这件事的发生的那一件事吧,就可以看出他的正直,也可依此推断樊先廷并没有绑在汪鑫那部战车上,唯汪鑫马首是瞻,而是有他自己独立的人格和个性。
一年前,大王庄一个建筑工地发生一起恶性事件,这是一个在建的住宅小区,一个韩姓老住户因为不满意拆迁条件而始终不肯搬迁,成了钉子户,这个工地就在没有完全拆迁到位的情况下开始动工,那个钉子户人家被蓝色的围栏围了起来,成了一个圆形的孤岛。突然在一个深夜,一伙人蒙面人手持器械冲进“孤岛”,见人就打,见东西就砸,折腾半个小时才扬长而去。“孤岛”的主人呼救无人应,电话线也被掐断,显然是有预谋有准备的一次行动。虽然这些人蒙着面孔,看不清是谁,但其幕后策划者小学生也能猜出来。
此事引起全县震动,但消息被压制住,县里主要领导指示,不得往外传。后来省里一位纪委副书记到大王庄检查工作,虽然这家人瞅个空挡,半道上拦车伸冤,那车队刚出大王庄宾馆大门,一家人就齐刷刷伏在街道上,一家人老的老小的小,衣衫褴褛,韩氏家主还裸着上身,露出累累伤痕,那场景真是催人泪下。
古有拦轿伸冤,今有拦车告状。
其实韩氏一家人拦下的不是纪委书记的车,是他的随从省纪委办公室一个副主任的车,纪委书记的小车还在后面,汪鑫见此,当机立断,指使正在指挥交通的交警马上把人拉开,没想到纪委书记这时已经下了小车,走到韩氏一家人面前。他制止住如狼似虎的交警,耐心地听完韩氏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纪委书记的脸像抹了一层霜,立即下指令,责成县纪委牵头,严查凶手,妥善解决韩氏一家的补偿和安置问题。
后来,象征性抓了几个人,关了不到一天就放了。韩氏的大儿子是做钢材生意的,却以偷逃国税的罪名被检察院抓了去。
很显然,韩氏的问题非但没有得到解决,反而遭到更强烈的报复。汪鑫在一次会议上说起这件事,得意洋洋伸出一只手,摊开手掌:什么是执政党?这就是执政党!我一伸手,就像如来大佛的巨掌,什么人物也跳不出我的掌心!
迫于种种压力,韩氏最后还是不得不屈服了,含着悲愤的眼泪签订了拆迁协议。
本来这件事在这里画可以上一个句号,但有一个人看不过,这个人就是樊先廷,他出于正义感,也出于对韩氏一家的同情,憋足气写了一封信寄给省纪委书记,把事情的前前后后详详细细向纪委书记做了汇报。在信中,也如实写下汪鑫那一番狂妄的话语。纪委书记一怒之下,一个电话打给市委孙书记,建议撸下阳奉阴违胆大包天汪鑫的官帽,当然,汪鑫的官帽没有被撸下,汪鑫只是被孙书记狠狠骂了一顿。
由此可见,樊先廷不是与汪鑫一个道上的人,也是一个比较正直的人。正因为如此,我跟樊先廷的关系也是属于比较亲密至少是比较正常的。
在乡下没有信号,樊先廷的手机一直打不通,等到终于可以打通了,这时樊先廷已经快到县城了。樊先廷略略推辞一下,后来还是答应我的邀请,在一家牛肉为主的小店一起用晚餐。
我知道樊先廷跟康明山关系也不错,也把康明山一起叫来。官场就是站队,一伙人都不是汪鑫那边的,聚在一起自然就格外亲切些。
康明山没有手机,我是通过另一个人找到他的,一接到我的电话,康明山就骑个半新旧的嘉陵摩托过来了。
康明山不知道凌通被双规的消息,当我跟他说起这事时,顿时瞪圆一双豹眼:
“双规?什么时候的事?我都没听说过呀!”
“好几天了,大约一个礼拜了吧。”
“凌通他是怎么回事?怎么那么严重?毫无征兆一下子就双规了?”
这时我们已经进到一个小房间,我先坐下,看着还站着的樊先廷:“具体情况我也不知道,今天就是摆个鸿门宴,想在樊书记这里看看能不能挖出点什么。”
樊书记朝我耸耸肩,半开玩笑地说:“早知道县长摆的是鸿门宴,先廷就不来了。”
康明山拍拍他的肩膀:“老樊,你还摆架子?跟你一起吃饭,我们都得担着名誉损失的风险呢,没事谁跟纪检干部一起啊,就怕那些不安好心的嚼舌头的人又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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