晟却好似很喜爱,招手让他坐:“你这会儿不在学堂里,怎么跑到我这儿来了?”
崔晟面上仍旧带着笑,嘴角微微扬起个弧度:“便是为这件事情来的。”他先回了一句,才继续道,“今儿一大早大哥哥也往学里去了,但是师傅见了他不大高兴,说是如今要做官的人,何必还到这里来装模作样一类的。大哥哥怕惹了师傅动肝火,便也不敢再进门坐下,只是站在门口。”
章老夫人听了倒也不生气,嗯了一声:“魏老先生德高望重,又把旻哥儿看做是得意门生,如今这样,他自然是要不高兴的。”
“咱们都知道师傅是替大哥哥可惜,只是……”崔晟又稍顿了顿,“今儿师傅的气性大了些,见大哥哥不肯就走,他又说了一车的话,可是却把二哥哥给说急了。”
章老夫人一听就知道坏事,眉心突突的:“他干什么了?”
崔晟也不敢急着说,一来怕把老太太气出好歹,二来也怕崔昱回到家里没法子交代,于是斟酌再三才开了口:“二哥哥说大哥哥的文书是陛下派下来的,本也非他本意,师傅虽然替他可惜,可也不至于这样当着众兄弟的面羞辱大哥哥,还说……还说师傅当年进士及第不也没去做官,如今怎么又像要逼着大哥哥不入翰林不可了的样子。”
章老夫人猛然觉得眼前一黑,手就扶在了太阳穴上,这会儿指尖还颤着:“这个孽障!孽障!”她连着骂了两声,“如今又是怎么样?你们这会儿回家来,是魏老先生打发你们回来的吗?”
崔晟点了点头:“看师傅的样子是不太好,脸都气白了,叫我们散了,说今儿不授课,后半天也不必去学里。只是大哥哥和二哥哥都被留了下来。”
章老夫人心说这可了不得,文人的气性是最大的,尤其是像魏笠仲这样的人,他进士及第却没去做官,但是如今却盼着崔旻能跟他一样将来得个进士及第,一举入翰林院去。
老太太心知肚明,姓魏的这是人到暮年越发后悔了。
当年年纪尚轻,又有他老师孟川的先例在,年少轻狂考取了探花,为的是向天下人证明,魏笠仲是有经世之才的!
可那个年纪是最容易恃才放旷的,他一身傲骨也像极了孟川,所以拒不入翰林,并且在两年后就辞官不做了。
但是现在呢?他要真是看得这么开,何必指着崔旻将来高中?
章老夫人早就看穿了,这老东西如今是后悔了。
偏偏崔昱又想不到这一层,今儿当着这么些人旧事重提,这是戳了人家的心窝子了,先不说他出言顶撞老师,就算他说的是事实,魏笠仲也必然是气坏了。
章老夫人坐起身来,双.腿放到地上去,叫了金陵来给她套鞋,一边冲崔晟道:“我跟你到学里去。”
崔晟瞳孔放大,啊了一声没敢动作。
金陵原本是要去给她穿鞋子的,可听了后半句,也就站着不动了。
还是曹妈妈笑着上前给她顺气:“老太太想是让二爷气糊涂了,您怎么能到学里去呢?”
章老夫人提起来的一口气突然就松了下去。
她可不就是糊涂了吗?她是个女人家,如何能到哥儿们读书的学堂里去见老师傅?
但是这件事是不好摆平的,魏笠仲是名声在外的人,他现在打发了崔晟他们回家,还说了后半天也不授课,那要是明天后天也不授课了呢?
当初花了多大的功夫才能请得动他,还把崔旻和崔昱兄弟俩都拜到了他门下去,要是因为崔昱闹了这么一出,他再不肯到崔家族学给孩子们上课,那可如何是好?
但是老太太毕竟沉稳,很快就镇定了下来,又问崔晟:“找过你大伯了吗?”
崔晟摇了摇头:“听下人说大伯一早就出府去了,这会儿不在家。”
章老夫人本想让金陵递话出去,赶紧把崔润找回来,可转念一想远水解不了近渴啊,魏笠仲这会儿正在气头上,还需这会儿就把他这口气消下去才好,若是拖到了后半晌,保不齐让他以为崔家看他也不过如此,那就更不好了。
因如此想着,便又问崔晟:“你父亲今天在不在家?”
崔晟立时就明白了,忙点了点头:“父亲今日并没有到衙门里去,这会儿应该在书房。”
“这样就最好,你现在回家去,把这事儿告诉你父亲,就说是我说的,你大伯既然不在家,就让他去,”她说着又顿了顿,扭脸看金陵,“我记得沪哥儿今天也告了假,他媳妇不是病了?”见金陵点了点头,才又吩咐,“你去一趟,把事情简单的告诉他,让他现在就过去二房,跟他二哥一起到学里去。这是咱们家的孩子惹出来的事,他得出面。”
金陵忙嗳了一声应下,半刻钟也不敢耽搁,出了门就往椿希堂那里去了。
崔晟听完了老太太的一通吩咐,安下心来,又劝了老太太几句:“老太太也不要太着急,师傅不是个不近人情的人,过会儿让我父亲和小叔叔一起去给他赔个礼,这事儿想也就过去了。”
章老夫人脸色还是很阴沉:“我没事,你快去吧,好好跟你父亲说,一会儿你也跟着他们过去,若你师傅消了气,马上叫你二哥哥回来,你师傅若是气不消,你再支使个人来告诉我一声,我来想办法。”
崔晟一一都应下来,又同她告了礼,而后才退了出去。
他一走,章老夫人的脸色就彻底黑了:“这个孽障!几时才能让我省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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