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卓信听得金氏回来,却并未着人来唤自己过去,心下有数,也不去叨扰她。
他换了身舒适的家常袍子,信步往东书房去。
小厮三儿忙快跑几步,接过顺子手中的鸡毛掸子,先掸一掸已经锃亮的红木椅子,又快速移走了大桌案上的两个小东西,摊开一张三尺宣纸,细心压平。这才躬身从一旁的紫檀笔架上挑了只中号湖笔递了来:“爷!”
郑卓信嘴角噙着一抹笑,闲闲提了笔在手,略一思忖,蘸饱了浓墨,刚要落笔:“爷!聪大爷来了!”
小厮顺子在门外大声禀报。
“和尚!”
郑卓信手一抖,一大滩墨汁滴入雪白的宣纸,迅速洇黑了一团。
他把笔递给了一旁侍立的三儿,回头:“来了!”
一位面孔白皙,眯着一双弯弯的,仿佛时刻带着笑意的眼睛,年约18、9岁的公子一脚踏了进来,正是安庆公主与周驸马之子周思聪。
此刻他眼睛晶亮,闪着兴奋的光:“和尚,了不得的事,醉春馆被人给端了!你猜是谁?”
郑卓信转身朝窗下的靠背太师椅走去,示意周思聪坐下说话。
周思聪并未就坐,一伸双手,今日他穿了绛紫绣暗花的箭袖衣,蹿到郑卓信身旁的小茶几上,双臂往前一伸,半个身子撑在红木几子上,撅着个屁股,压低声凑近了:“任你想不到!怀王!梁旭!”
他嘻嘻笑着,面皮泛光,说话间,一股淡淡的酒气飘了过来。
郑卓信斜了一眼,一脸嫌弃:“从哪里听来的小道消息?吃了多少酒?”
边说边示意门口的三儿端了那外间的清茶来,递与了他。
周思聪犹沉浸在兴奋之中,接了茶,一饮而尽,一屁股坐下,喘息着说:“这事都轰动了!啧啧!今儿你是没瞧见,我们就在那斜对面的小竹楼里,看得最是清楚不过。打头的那个发号施令的可不就是王府的长史?嘿,那一通砸,唏哩哗啦,全砸了个稀巴烂!更可笑的是,那些小婠全赶了街面上来,个个.....啧!要多香艳有多香艳。竟然穿着红肚兜!哈,笑死个人!”
他双手在胸前比划着,咂咂有声:“更可笑的是,当中有几个客人竟被那龟公扯着出来主持公道,他也是昏头了,这当口,人家避都唯恐避不及,没见这一通闹,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呢?都巴不得把那张脸往领子里缩进去呢?谁肯往前凑?”
一旁的三儿拎着茶壶,竖着耳朵,听得冿冿有味。
“那龟公初始还很凶悍,大约是要使人去报信,还没出门子,就叫一人,给叉了脖子,直接按了地上,上手就揍,就在那大门口,给打上了。”
“那顿打,我估计是不死也残了。”
周思聪歇了一口气,见郑卓信虽还懒散靠着,但一双眸子可认真盯着他。他又喝了一大口茶,瞧着杯子里水见底了,自个抢了三儿手里的茶壶,赶了他去门口,续了水,这才补了一句:
“打了人,那长史往后街绕过去,后门,停着一乘黑油轿子,里头有一人,我可看见了,好家伙,粱旭!我眼力好,你知道!”
说完,八卦地挤眼:“你说,梁旭为何要端了醉春楼?莫不是……”
他双臂一伸,喋喋怪笑起来!那脸上的神情要多猥琐有多猥琐!
郑卓信诧异地瞧了一眼乐不可支的周思聪:莫非你听到什么消息了?
周思聪却转身示意门口候着的三儿,远远地赶了他到门外廊下待着,见得他走远了,这才神秘兮兮地凑近郑卓信的耳边,叽哩咕噜地说了一通子话来。
郑卓信眯了狭长的双眼,觑着周思聪,挑了眉:“你说的可是真的?这种消息也能传出来......”
怀王粱旭的父亲贵为当今圣上双胞亲兄,因其天生痴呆,是以皇位传于弟弟梁弘。皇帝许是心有愧疚,对这个哥哥极其照顾,特封安惠王,特许世袭罔替。娶妻蜀州许家长房嫡次女胡氏,育一子三女。所幸都康健,其子粱隽尤其生来聪颖,自小就被带入宫中于太后身边亲自教养。
听说张太后对这个孙子很是宠爱,所求无有不应。曾对当时还是太子的梁弘说:“此乃亲侄,必多加照拂!”
梁旭此人生得异常俊美,集父母亲长相优势于一身……
周思聪说他此前曾失踪过3日,安惠王府曾派出大批人马暗地里搜寻,自然也惊动了各方人马。
郑卓信前段时间一直待在东大营,所以并不知晓此事。
周思聪瞪圆了眼睛,满脸的笃定:自然!先前我也不信,可今日这事一出,我,就信了八成了!
他抬手打了一个响指:“不然,那梁旭为何躲入那轿子里?凭他要端一个楚馆大可直接露面,这京里,谁敢说个不字?何必要藏藏掖掖的?”
郑卓信不语,只抬手殷勤给周思聪又续了茶:他已是信了周思聪所说的。梁旭这是恼羞成怒了......这3日里,想是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看来,有人要倒霉了。
他见周思聪兀自沉浸在兴奋中,起身,拍一拍他的肩膀:“下晌有什么安排?一起去松快松快!”
周思聪被他拍得一咧嘴,笑了笑:“今日没人,都去报那劳什子武试去了……你说好笑不?竟然满了,听说赶早去还没轮到!都以为这武状元是囊中之物,笑话。要我说,真要论武艺,这上京城里还有谁能比得上你?啊,和尚!你说是吧?你要出马,那是......”
他斜了郑卓信一眼,哈哈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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