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方家厅堂里,方远手支着额头,静静的看着底下族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争辩。
──若不是软弱,便是贪婪。这方家人啊!从来不曾真正关心过他。
家族岌岌可危时,每个都躲得远远的,但等他守住後,又一个一个跑回来想分一杯羹。方远冷笑。
「家主迷恋上月夜楼小倌成何体统!」方二叔率先发难。
方远冷冷的瞥了方二叔一眼;方二叔因为方远过於冰冷的眼神下意识的退後了一步,但却仍不甘心的说到:「你不怕遭人笑话咱们管不着,但也别连累整个方家陪你没脸!」
「……整个方家?」方远翘起了腿,换了个姿势,「想当年我父母过世时,二叔劝着我把手上的祖产都卖了,可没在乎过什麽〝方家〞,甚至还决定分了家;如今有了甜头,就又自诩方家人了吗?」
方二叔噎了一下,但他儿子赶紧圆场。「堂哥,他可是你的二叔啊!何必说得如此难听?」
方远撇了撇嘴角,冷哼。「难不成当日在我父母灵堂前,几位叔叔说过得话如今都记不清了?那好。雪燕,把他们说过的话重复一遍!」
恭立在一旁的侍女上前一步,朗声道:「〝你一个孩子如何撑起方家?若交由你手中,不到一个月便要易主,到时候方二叔可是绝对不担那个债,你方远行,那就让你搞去,我可不愿和你搅这潭浑水!今日我方至德就要分家,以後你遇到任何难题都不干我的事!〞」
厅堂内一片安静,连根针落地的声音都可听见。方远轻笑,「你後来腆着脸回来我便忍了,如今却又起了贪念,又想得到更多的甜头吗?」话虽是对方二叔说,但方远的视线却扫过了大多数人,这姿态便是骂了桑木,也骂槐树。众人你看我,我看你,顿时蔫了。
「要是我没记错,当初灵堂前闹事的人并不仅是方二叔,那时大夥们全散了,方家便只剩我一人……」方远的食指轻敲扶手,笑容讽刺,「在我撑起方家後,各位又像是什麽事也没发生过的回来,靠我方家──」说这三个字的时候,方远几乎是一字一字都含着力道,「靠我方家的施、舍才有了今日。如今生活富足了,就又起了不该起的贪念了吗?」
众人没有说话,但方二叔却和其他几人交换了一下眼色。
方远早已不是当初胸无城府的孩子了,他看着几位叔叔们,忍不住大笑。「这便是谋不了财,便要害命吧!」方远站起身来,走下台阶,走到方二叔面前,脸色冰冷。「你方至德有几分手段我会不晓得吗?」方远睥睨的瞧着面色不善的方二叔,「就凭那点小心眼也想坐上方家家主的位置,真是笑话。」
方二叔再也忍不下去,大吼一声:「杀了他!」知情的族人们不约而同的躲到角落,剩下不知情的人则是到处奔窜,慌恐尖叫着。从四处涌上的黑衣人手握利剑,包围了方远;方远的表情仍是处变不惊,只是眸色又黯淡了几分。「无趣。」方远环视了周遭十几名黑衣人,接着一声低语。「都杀了。」
这一说,突然有更多的黑衣人涌出,朝这原先的十几名黑衣人砍去,场面一片黑压压的,几乎分不出敌我;原先还胜券在握的方二叔和其他几人发现大事不妙,忍不住想趁机逃跑,却在踏出门的一瞬间发现自己的视线歪斜,连发出声音的时间都没有,瞬间没了声息。
清冷身上的衣服并不是平日月夜楼中那样张狂的金色,而是黑色,上面已金色丝线秀出繁复华丽的花纹,远远望去就像是鳞片一般──穿着这身衣服的清冷没了小倌该有的魅惑,反而就如同他的名字一般,清冷,而且还肃杀。
而方远也因为清冷的出现突然被定在了原地,两只眼里写满了惊讶,尤其是在看见他袖子一挥,几名叔叔脑袋就和身体分了家,让他突然意识到──
清冷或许并不只是一名小倌。
没多久,黑衣人就被方远的手下清理乾净,就连一些有异心的族人也全被绑在一块。清冷慢条斯理的走进厅堂,看着仍然有些不知所措的方远。「血腥味真重。」清冷用袖子掩住口鼻,眉眼却微弯,让方远知道清冷正在对他笑。方远几度开口,却半个字也挤不出来──他有很多话想问清冷,但压在身上的担子太重,解决後不知为何让他有些脱力;再说,这些本该是家丑的问题如今都被清冷瞧了去……各种乱糟糟的思绪在方远的脑子里炸了开来,让他只能呆愣愣的看着清冷。
「方远。」清冷的声音破开了所有缠绕在一起的念头,让方远放任自己的冲动,朝清冷大步走去,然後紧紧的抱住清冷,就像是攀住浮木那般死命抱住。「……清冷,我累了,你带我逃走好不好?」方远对清冷说,忍住掉泪的冲动;清冷听见方远颤抖而脆弱的声音,忍不住爱怜的将方远抱紧。「好。」
你不说,我便不给。
你若说了,我什麽都答应。
结果方远还是忍不住哭了。清冷亲了亲方远的额头,又亲了亲他红通通的鼻尖。「怎麽哭得像个孩子似的……」清冷用袖子擦了擦还在方远挂在眼角的泪水。
「我不想哭的……」方远咬着下唇,害臊的低下头。
「我知道。」清冷笑着一挥手,一台九人大轿凭空出现,两只小蛇幻化的小侍,一只掀开门帘,另一只上前,引着方远和清冷上轿。
两人无视被冷落在厅堂里的族人和手下,自顾自的离开了方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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