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了踪影,连碎渣子都不见一块。有的碎掉一半,里面的灯泡早不见了,就那样齿牙咧嘴立在墙上,过路的人要绕着走,慎得慌。我寻找一处里面是花坛的高地,要小心翼翼才行,人行道外面的路灯本就发黄,昏昏欲睡的样子,又坏掉一个,次数多了,翻院墙的技能也熟练了。抓住顶部横栏,跨左脚再跨右脚,屁股朝里,双手一推,往后一跃,就进了花坛,即使摔个屁股蹲,可冬天衣服厚实,不会有人看见,站起来扑拉几下裤子上粘得土粒碎干草,径直往宿舍走去。
到了宿舍还是要翻院墙,从长着夹竹桃树的地方下手,攀着墙顶,脚踩着树干,上去后再抓住大铁门上边的横栏,右脚踩住穿钉,两手攀住,跃下,危险系数比带铁尖的外院墙还大,我的腿长,跳远也好,这些动作对我来说基本不成问题,唯一的一次,跳下时崴住了脚,倒也没有伤到骨头,走路一瘸一拐好几天才好。
可一个月四天的夜晚的几个钟头算来,还是能挣上二十块钱。又锻炼了身体,也不耽误功课,算是一档美差。我可满足呢。只是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
回家又能有什么温暖吗,阿爸惯常的抽烟,一言不发,连我的学习成绩都不问半句。宝子性格顽劣,十来岁了,头发留多长,遮住眼睛。成天就知道领一班子孩子去抓个鱼,掏个鸟蛋,偷几块红薯烧烧吃,连四条腿的蛤蟆,不长腿的蛇也不放过,还经常打个人,欺负个女孩子家,家里山上的活也不干一下,也不上学了。要是我回家,就跟他妈一样总骂难听的话。
柱子虽说跟我伙着同个爹,可受了他娘的影响,越大越不喜欢他三姐姜心瑶,有一次因为个啥我惹住他了,惹恼了,他竟当着父亲姜正民的面骂他三姐,“坏女人,你还不滚,就知道花我妈我爸的钱,都叫你花光了,我想吃个火腿肠都没钱,买个水枪都没钱,这又不是你的家,滚走,以后别来我家。”要是白桂花跟她儿宝子跟我说这种话话,也好些年了,我听了难受,都习惯了,已经不会有什么反应了,可一听见淌着同样血液的弟弟也说这话,我当即就哭了,一个人跑到黑里屋,捶着胸口恸哭,就连这时候,弟弟柱子还撵着我跑到里屋门口,说着大声,“滚,别给我们家,别用我们家的床。”
父亲终于听不下去,他不是牲口。骂柱子两句,“你个屁孩子说什么话,那是你亲姐。”柱子呜啦就哭了,白桂花接过去,“你嘿呼个啥,他亲姐,我生她了,亲姐个屁,她给过他一丝子好处没有,要不是她,你亲儿字能怎遭罪,一个闺女家,姓姜的你就等着吧,你没有钱,钱都给你那个闺女,等着吧,有好看嘞,再过几年,我带过来的打光棍,你亲儿也少不了。人家的闺女一年往家扒挠多少东西多少钱,你生的亲闺女好,命金贵,她把这个家都倒扯完了,该死不死,干脆,把屋顶掀了,锅也砸碎,拉去县城卖钱,我们娘三裤腰带一勒脖子,上吊死喽,好过恁一家子。”
不回家也好,不是说眼不见心不烦不是。可学校一个月一次的大周末,要托人捎信给阿爸,让他往星期一赶往城关的渡船上寄一袋五十斤左右的大米,不用想都知道,白桂花每次这种时候又要在家里摔门打孩子,不喂猪,冷屁股冷灶锅门的闹腾,父亲也不理她,扛起一袋子大米就往江边去了,只是他实在没法给高中的闺女捎去一分钱,他兜里没有,要是白桂花真作的厉害,带孩子跑了,或者当着全寨子的人躺地下打骨轮,哭,骂娘,往嘴巴里填泥,撕头发,打孩子,他也害怕。再难日子也得过,总还是个家,还有个后,又能怎做。
要是不出什么差错,中午十二点左右,大米跟船就到了凤城南关的李阜码头了,只需跟裹头巾挎提包的胖老板娘交一块钱,就能把东西取走了。再有力,实兜兜的,50斤,也把姜心瑶扛得东斜一下西歪一下子,累得够呛,从码头到中央大街少说也有200来米,到街角,会有人力三轮,码头离学校不远,给八毛钱,人家能拉到学校大门里头,再背个100来米,就进了食堂仓库,要是运气好遇上班里的男生,人家会主动扛过来,替我背到食堂,搁人家称上称。
可每次总比搁家阿爸撑得少一两斤。据说称重的是食堂老板小姨子,口红抹得像涂了鸡血,你要说称不准,她恶狠狠就接过去说,“我这是公斤称,全县城最准,不交拉到,敢说我讹你了,背回去搁恁家那准称上称去,想称几斤称几斤,关我屁事”。我向来不说啥,那讨厌的血盆大嘴,不说话,我是最愿意看了。大多时候,是没有男同学帮忙的,世界上怎么能总有那么凑巧的好事叫我轮着。每回我从称上把短了十来两的五十斤大米袋子一下子扛起来,背到里边散着的大米库,扛着米袋子爬上斜靠在囤上的竹梯子,被上去左手抓住囤沿,右手提住袋子也落在囤沿,口朝里,右手照底上一掀,“哗啦哗啦”,白花花的大米就倒进去了,一个月的食粮,哪怕是有时候夹生,有时候水糊糊的,可毕竟是热米饭,就能填饱肚皮,能提供热量供这帮学子们读书。
有一次食堂打起来了,我听班上去看热闹的男生讲,说是胡寨的三家家长,搁他们镇上有权有势,有一家还俩孩子都在这念高中,他们自己驾船过来,装了七八百斤大米,到这一称,比家里少了三四十斤,有个小孩他姑家是县城,专门收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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