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绾微张的嘴巴闭落下来:“你刚刚喝的那碗沿,是我用过的。”
可是在丑事之上再添了一件鼎鼎有名的大丑事,此时地上若开缝,薛昭肯定是第一个要钻到那里面,而卫绾还唯恐薛昭不信,将那碗沿对着两人的方向指明了,这番说明,卫绾是不见得有何不对,只薛昭一个是羞死了人。
薛昭只顾得低头,也不知该如何言语,偏生卫绾还低低地笑了两声。
“你笑什么?”薛昭斜了卫绾一眼,还是不抬头,只闷声闷气的。
卫绾见了,笑意扩大,便是出了声:“芳岁青山,松枝好寄,可怜明月,我只是欣赏,怎的不能面带笑意了。”
卫绾本来就生得好,这笑起来更是好看,而如此朗然笑声,薛昭只能扭过头,轻声道:“没什么。”
不过这番薛昭是没有再提起先前那事,卫绾偏生又是提起了,只不过暗喻,全看薛昭能不能意会,卫绾将汤碗放回那食盒,摆了摆手,这婢子便是即刻退下,她道:“今上年老,秦王无权。”
这一点醒,薛昭哪里还有不懂的。秦王是圣人默认的继承人,可与古今以来所有的太子一样,立于朝堂,并无一官职傍身,所有的差事都是圣人临时颁布下来,让做就做,不让,那是一点手都不能c-h-a。做的太好,会让圣人认为你太能干,进而疏远疑心,做的太差,会让圣人认为你担不起这责任,便愈加失望。
诸王之中,没有一点兵权的,也是有不少人脉的,只有太子,紧紧地依附着圣人,除了圣人,什么都是没有。更何况,秦王还只是秦王,圣人并没有给他太子的名头,但这样一个实不符名的人却成为诸王的标杆,诸王哪一个又是不想把他拉下来。既然没有太子,诸王哪一个又做不得太子?
不说圣人无心,现今这朝中局面,秦王就像是架在火上烤的鹌鹑,所有人都虎视眈眈,但就是没有一个人敢先跳出来。毕竟不管秦王最后做不做得了太子,那第一个攻讦秦王的人,必是没有什么好下场。可哪里知道,现在先按捺不住的,会是秦王。
卫绾又道:“是齐王,圣人给他请了个好先生,在圣人面前做足了孝顺模样,现在圣人出入,不管到哪,都是要带着他。就连在太极宫随侍,有时候都会传召齐王。同进同出同食,当真是好大的恩宠。”
“圣人还与朝臣道,齐王,是他的爱子。”卫绾瞧着薛昭的神情,一字一句道。
薛昭可是有些想不通:“可再怎样,齐王年幼,性子也粗蛮,以后可做个鞍前马后的将军,这圣人又岂是他可做得的。这一点,那些朝臣又能由得圣人胡来?”
“但就连晋王也有过圣人,有他当年风范的称赞,唯独秦王诸事皆无,也许圣人没有这么想,但诸王于朝堂处理政事也有许多年,汲汲以营,秦王除了那□□的一众幕僚,可还是有什么。而朝臣,现如今又有哪一个敢于圣人作对的?那丞相一职,十几年来换了二十个,做得久的不过三年,做的最短的才一月,自请告老还乡的不在少数,多的是曝尸西市,无人收殓的白骨。众朝臣噤若寒颤尚来不及,哪里还会管这许多事。”卫绾手按着薛昭榻边,眼底流光暗转,明亮的让人不敢直视。
薛昭沉默了,许久之后才道:“这朝中,你只一敦煌城主,倒是知之甚详。”
卫绾忽然目露缱绻,一手摸着薛昭的鬓角,温声道:“这是我说的第三遍了,我之爱人,从不弱于人。”
“你既是秦王妃,那我可要你安安生生地做个秦王妃,可不要人扰了你。”卫绾又道:“那武威,若是你听了我的话,隐匿于世,秦王便不会与我追究,若不是,便是我为他助力,他也应了我,会好好待你。”
“武威叛乱,我自平之。那弑兄夺位的口传与我灭月氏的恩德互相抵消,这武威,可为我晋身之阶。我也不是什么心狠手辣的人,那武威,我杀的人,只是些老弱病残而已。”
薛昭先前听卫绾讲时,尚是神色隐忍的,可听到这最后,她便忍不住了:“老弱病残,不为人乎?”
卫绾可是笑薛昭太天真,此番又是笑了:“当人为刀俎我为鱼r_ou_,我等,可为人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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