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面坐着的是宁府如今袭爵的贾珍。若放在平日,柳湘莲都不乐意与这等烂酒糟专往女人身上下功夫的人来往,可一想着上头交代的差事,少不得忍住心头邪火三两步上了这楼子闲坐去。
贾珍贾琏兄弟两个见了他却如同见了宝贝似的前擦后蹭围上来,柳湘莲勉强挤出一丝笑与这二人拱拱手:“贤昆仲竟在这里躲着享受,倒叫人羡慕。”贾珍引着人坐下,一张老脸看了让人无端就觉得猥琐油腻,这人也没拿出三品将军的架子,亲自点了茶与柳湘莲,又坐稳当了才道:“听说柳爷前段时间打平安州回来,如今与我们亲戚薛家的兄弟关系极佳且拜了把子的?既如此,咱们便也是兄弟,少不得贴心贴肝儿的问问可曾打算做点子甚营生好好安生过日子?”柳湘莲笑着喝了贾珍点的茶,往外头看了一眼道:“我一个老表帮着寻了个差事,等天气凉快下来便日日应卯去,这几日少不得寻个房子安顿。”说到这里贾琏便插嘴进来道:“我在小花枝巷那边弄了套宅子,稍微整整也还看得过,若是柳兄弟真有心,我便与你在周围问问。”这小花枝巷离此地亦不远,正夹在城北城西之间,没北边乱,倒也不比西边那么贵,单论要过清静日子的人,倒是个好去处。
柳湘莲听了果然有点动心,日日去姑妈家叨扰确实不便,虽说柳姨妈并柳子安都不烦他,可架不住柳湘莲自己个儿别扭难受,若能置产,倒也是件好事。贾珍贾琏一见有戏,立刻又与柳湘莲斟了茶,这回脸上笑得比方才更油腻:“有房子简单,可你这想安稳下来,少不得还要再寻一房好奶奶才是,身上衣裳,一日三餐,总得有个知冷知暖的与你打点方好。”柳湘莲听到此处便笑:“若说娶妻,我便只肯寻一位绝色温存的方才罢休,不然岂不是白白辜负这大好年纪?”
说到此处,贾琏一掌拍在大腿上道:“可不是如此,娶老婆么,讲究的就是赏心悦目,柔顺听话,那等不把老公放眼里的黄脸泼辣货合该一张纸撵出去。”柳湘莲不着意看了贾琏一眼,心下道满京城都知道你乃是头一个怕老婆的,说这话也不怕晚上回去挨揍。岂知这贾琏竟如寻着知音般拉了他不放道:“好叫柳兄弟知道,我家里那母老虎,自打生了个崽子后越发不尊重爷们儿了,动辄就锁院子。兄弟我一发狠便在外头娶了个二房尤氏灭其威风,好叫她知道这世上终究还得是男人说了算。”柳湘莲听完就觉着哪里不对,先是看看贾珍,复又私下掰指头算了算,脸上颜色没变,心里惊骇不已。
数月前贾珍那个住在观里从不回家的奇葩老爹贾敬吃金丹吃得烧涨而殁,家人报官还劳动了五城兵马司将不少野道士一条锁子拖出来,闹得京中妇孺皆知。按礼算,隔房大伯去世,侄子贾琏也有六个月的小功要服,到如今才五个多月,娶二房之事且还在前头,也不知道这贾琏脑子里是那根筋搭错了。家孝里头,还敢说娶二房?旁人最多偷摸纳个妾且还藏着掖着呢,再没见这么糊涂的。就这样,贾珍身为人子竟还不起身揍他个乌眼青,反倒勾肩搭背一块偷摸着在外头寻欢作乐,立时心中对这蛇鼠一窝的兄弟俩再看不上几分。
贾琏话没说完,见柳湘莲没掀桌子走人的架势,这笑意便真了几分继续道:“方才柳兄弟说欲娶一房绝色的好妻,正巧我这二房的内娣真真是满京城都再难有的姝色,可谓古今有一无二。”若要平日,柳湘莲听得“绝色”二字说不得便应下,如今心里正膈应这两人,且上头明着要找贾家茬,如何还肯愿意?少不得拱手推脱道:“我如今居无定所,便是想上门提亲也张不开嘴,不若等我先治下产业,再央媒人上门详议如何?”贾琏沾上人便不放手,只拉着柳湘莲衣袖道:“我可知道兄弟你乃是居无定所的浪子,此番叫你去了,下次又不知何时才能遇见。我那内娣早年随她母亲回老娘家贺寿时见过台上串小生的兄弟你,这一片痴心自此便尽数系在兄弟身上。如此又标致又烈性的女子委实再不多见,保管留兄弟你吃不了亏去。”
柳湘莲最烦人动辄凑近攀扯,且性子又冷,当下便将袖子一把撕下来,起身哼了一声往外走。这上杆子的都不是甚好买卖,贾琏家孝里头偷娶的二房能算是甚么好东西,名头好听,无非妾罢了,一个妾的妹子怕是与其姐一个模子出来好不到哪儿去。再者,他如今已在锦衣卫里做了数月探子,街面儿上盛传的贾珍与其儿媳妇的段子也不是没知情人叨叨过,和这样人混在一起,这贾琏脑袋上到底是个甚么色儿也说不清,谁娶他的小姨子谁倒霉。
贾珍贾琏叫人撂了脸子,又听说柳湘莲打死过山贼且不敢上去阻拦,少不得互相埋怨。贾琏就道:“都叫你莫去招惹三姐儿,你偏去,弄得好似咱们叫她嫖了不说还得与她寻下家。再者,三姐儿立意要嫁这人,如今说不拢,回去又是好一番饥荒要打。”贾珍复又责备贾琏:“那柳湘莲又是个甚么人物儿了,你还非得叫我敬着让着他。依我说,只管拦下来打个半死,再一顶轿子把三姐儿送他屋里便是,名不正言不顺的将来才好有话说。”互相推诿一番,着实没有主意,只得回了小花枝巷宅子。
因着这一天乃是在街上巧遇柳湘莲,贾琏只把事情按下未说。过上几天三姐儿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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