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们摩擦着发出声响,把阳光打碎扭曲,晃成细碎的光斑,西野抹了一把头上的汗,第一次意识到时间过得很快。
那一年他十五岁,还会对时间的流逝感到假模假样的惆怅,又安慰自己,长大也好,可以离开这里去外面看看,挣很多钱。
七月初课程结束,西野直接在z市一处建筑工地找了活,管吃管住,一个月3000。这个城市最近好像天天都在下雨,却没有带来丝毫凉爽,雨是混着热气打下来的,却无法将热气打散,世界像一个蒸笼。
他和齐屿见过不少次面,有时候是在餐厅,有时候是下班后的长街,有时候是一个电话后,两人随便哪里走一走。他喜欢这种感觉,未出口的那个决定早就明晰得没有遮掩,或许,从齐屿说“喜欢他”的那一刻,再或许,从他不知不觉中把一个人放进了心里的那一刻,这个愿望就随之扎了根,一切与其相违背的话语都是口是心非。
令他沉迷的是现在,束缚他的是过往,令他恐惧的是未来。
七月中旬的时候西野请了两天假,回了一趟家。拉拉扯扯的几天连绵雨过去,天重新回到了干燥的热,空气中漂浮着被热气蒸腾起来的灰尘,炙热的阳光烤得皮肤发疼。
空中的气流仿佛有实质,被扭曲得丝丝缕缕变形,少人的灰色马路折s,he着日光,晃得人眼前发白。西野推开小院的门,院子里的一棵杨树长得高大又繁茂,投下一片y-in影,才让眼睛得到了难得的舒适。
蝉鸣声吵闹地传过来,门锁发出金属的声响,西守培仰坐在屋内破旧的沙发上,听到动静睁开眼睛投向西野。他的确已经是个老人了,脸上有着深深的褶皱,眼皮都耷拉下来,遮住了半个眼睛,但那里面投s,he出的眼神让西野脚步顿了一下,才继续小心地关上房门,喊了一声爷爷。
那样厌恶的眼神。
头顶的风扇在尽职尽责地转动,发出吵闹的吱呀声响,两个人一时谁都没说话,西野垂下头,盯着自己沾了灰尘的脚尖,西守培啐了一口,重新闭上了眼。
西野僵立了很久,看西守培的确没有再理他的意思,才提起有些发麻的腿脚,动作放轻地推开自己的房门,进了屋。
七月,最令人讨厌的七月。人生中似乎很多重要决定都要在这个季节被敲定,一旦做出,就是一辈子。
西守培一下午都没出去,西野也窝在房间里,直到晚上五六点钟的时候,外面传来大门被关上的声响,西守培出了门。
手机在手心里被攥得发热,齐屿打来的电话西野没有接,他翻了个身,被汗水打得恤沾在后背上,和床单接触,潮热得让人烦躁。大半天后,他还是拿起手机,给齐屿回了一个短信——“到家了,明天回去。”
齐屿没有在意他不接自己电话的事,很快地回了条短信过来——“好,明天路上小心,等你一块吃午饭。”
西野突然被巨大的难过侵袭了全身,这令人闷窒难以忍受的环境里,他把手机贴紧胸口,紧紧咬着下唇,鼻尖的酸涩大半天才散去。他很少有这样软弱的时候,却在碰到齐屿之后,时时感到委屈,感到不平。
夜里也没有风,窗户开着,窗帘却不动,西野迷迷糊糊竟然睡着了,醒来胃里有些难受,他起身去倒了半杯水,灌下去才好了一些。
已经十点多钟了,西守培还没有回来,西野拿了一个手电筒,准备出门去找一下他。街上有路灯,但是亮度很差,灰白色的光只在路灯杆底下投下一小片,起不到多大的照明作用。
夏天的夜里是最不安静的,四处传来窸窣的声响,柏油马路上还好,周边的村子草丛里还常有蛇在蛰伏,人睡了,世界还醒着。
西野走了没多远,从家门口的路出去还没到拐弯的地方,就看到了西守培有些踉跄的身影。
西野知道他喝了酒,每年这一天,西守培都会喝得烂醉,折腾一大阵后再沉沉地睡去,不知道是不是继续做着把西野扒皮抽骨的梦。这个晚上,对于西野来说,通常是一个不眠夜。
西野把手电筒塞到兜里,跑过去扶住西守培。西守培有些迷糊,停住脚步,愣愣地看他半晌,辨认他是谁。西野把头撇过去,不和他对视,西守培突然大力挣动起来,一把把西野甩开,嘴里骂骂咧咧,兀自往前面走去。
西野沉默地跟在他后面,西守培先进了院门,手扶上半开的铁门,一把往里推去,发出铁质物相碰的闷响。他的脊背微微佝偻,眯着眼转过身看还在大门外的西野,神色渐渐清明,眼中迸出狠厉的光来。
那个七十岁的老人仿佛一瞬间被西守培踢到了犄角旮旯,他还是四五十年前大口喝酒打架惹事浑不怕的粗野汉子,有着结实的肌r_ou_,无穷无尽的力量。他渐渐挺直脊背,布满粗糙老茧的大手一把把西野扯进来,哐当一声从里面给大门上了锁。
他扯着西野胸前的衣服,把他拽得磕磕绊绊,然后一脚踢开堂屋那扇不甚结实的木门,把西野推搡到地上。房门被他一道一道地闩好,连能透出声音的窗户都仔细地关上。
等做好这一切,西守培才重新看向地上垂着头不做声的西野,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捞了一根结实的木棍。
工地上充满了灰尘和噪音,地面上的白色灰尘漂浮在低空,脚不小心踩重了,就会腾起白色烟雾,轰鸣声则像被囚在了一个容器里,回声作响。
西野没有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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