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传医术的确高明,另一方面,其实也要赞一声郗家人的眼光毒辣,不仅病症药材判断得清楚明白,连政治上的风云起伏也抓得精准,才能一次次站对队伍。
譬如眼前这位郗医正,就是在靖帝地位还不算十分稳固的时候便旗帜鲜明地投向了东宫,绝对算得从龙之臣。纪青盈先前在重华殿便见过郗医正数次,到了夏苗受伤调养的时候接触更多,也就更加清楚知道靖帝对郗医正在医术和忠心等各方面的信任。如今她对靖帝的身体有所担心,首先想到能问的人,当然便是郗医正。
“娘娘近来可是忧思过重?”郗医正为纪青盈诊脉完毕,略有沉吟,“看娘娘的脉象,气血郁结较之先前更为严重了。”
纪青盈唇边浮起一丝苦涩:“郗医正妙手无双,诊断自然是不错的。那么郗医正还能否诊断出我是因何忧思?”
郗医正垂目躬身,不假思索:“娘娘深得皇上恩眷,一应所需所求,皆有皇上赏赐眷顾。所以恕臣直言,娘娘不当如此忧思。”
熟悉的无力感与烦躁一起涌上心头,纪青盈本能地握紧了手中的帕子。这其实已经是第三次与郗医正对话了,她的每个存档可以用三次,之前两次的探问,纪青盈已经试过了使诈套话,骗郗医正说自己已经知道靖帝身体有恙,只是要确认具体的情况;也试过了哭哭啼啼地诚恳哀求,道出自己究竟是如何担心不安,挂怀靖帝的身体。然而两者都没有奏效,得到的结果都是郗医正正色跪倒,表示身为妃嫔的纪青盈如此探问靖帝身体和脉案,已经属于窥伺君上的大罪,他虽然敬重纪青盈,却不敢将自己的阖族性命皆搭上去,还请娘娘体察云云。
“应不应当,并由不得我。”纪青盈淡淡道,“如郗医正所说,雷霆雨露,俱是天恩。这点子忧思愁绪,也不例外。既然皇上心意如此,那便如此罢。”
郗医正低了头,沉了沉:“娘娘这样说,臣实在惶恐。”
纪青盈摆手道:“郗医正请放心,我并无窥伺君上之意,更无意陷您于此大罪之中。只是郗医正既然国手无双,那就请再开一副能疏通气血的汤药就是了。”
郗医正沉吟了片刻,才道:“娘娘,药物虽然有用,但也无法将心事尽皆抵消。您如今依旧宫寒血虚,心脉之间的气血也不大通畅,还是要……”
“郗医正,”纪青盈端起茶盏,“解铃还须系铃人。有些忧思到底是如何得来的,想来您是清楚的。我不为难您,您也不必为难我。请开方子罢。”既然无论如何也不能从世代明哲保身的郗太医口中问出什么,那就改为借着他的口,将话再传回给靖帝好了。
郗太医脸色微有些尴尬,但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得躬身领命,退到外殿去开了一份新的药方。
“娘娘……”露珠姑姑望向纪青盈,虽然没有说什么,目光中的担忧却是显而易见的。
纪青盈扫了一眼露珠姑姑,唇边再次浮起苦涩的笑意:“且等等看罢。”
转眼便过了几日,郗太医仍旧隔一日到一次昭阳殿给纪青盈请脉,虽然看着纪青盈的脉象不大如意,却也没有再提过什么放宽心怀、少忧少思之类的言语。
而乾熙殿那边,则是由德海公公每日跑一趟,送上一盒花式糕点,同时也过来传靖帝的手书,是纪青盈以前见过的竹叶笺,靖帝的字迹遒劲挺秀,只是书写之中似乎有些匆忙,却也带了几分随意亲近的意味,言辞很短,全无什么要紧的事:“纪小怂,好好吃饭睡觉,乖乖思念朕。”
再下一封:“纪小怂,朕今日甚累,吃着你叫人安排的菜蔬,不太高兴。”
再再一封:“念你切切,再侯几日。”
虽然这所谓的“几日”眼看就又要朝着“十几日”发展,但这样一封接一封的手书还是很大程度上安抚了纪青盈的情绪。而与此同时,英昭仪的本章也再度送到了昭阳殿。
近日里靖帝不曾踏足昭阳殿的消息早已传遍了六宫,只是妃嫔们却没有上次听说类似之事的时候那样兴奋。毕竟当靖帝不进昭阳殿的时候,基本也就是不进后宫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妃嫔们对昭阳殿的态度自然谨慎无比。宁妃宫中的十日例会还在进行,每次无论纪青盈是否有意到场参加,还是会将帖子送入。英昭仪更是光明正大地上了两份本章,清晰明朗地报告了有关妃嫔们是如何在暗地里折腾预备。
首当其冲的,就是生子秘方的研发与实验。
对此,纪青盈还是很有几分意外的。妃嫔们为了各自的前途命运必然要折腾,这个不用想也知道,但她一直以为这些折腾会集中在衣裳首饰脂粉等等与打扮相关的部分。或者有人想要去找几个美貌的宫女、甚至与纪青盈形似神似的宫女,都算是在分宠争宠大业上的常规策略。但是生子秘方?是不是有点早了?
然而问了露珠姑姑之后,纪青盈又开了一番眼界,原来这才是历朝历代的后宫之中最悠久最繁盛的一种传统迷信活动。红颜弹指可老,朝政风云变化,后宫女子最能依靠的,还是膝下的子女。进一步可以争取皇帝的宠爱,退一步也是将来养老的仪仗,某个意义上来说,如今盛宠无双的纪青盈如果仍旧没有身孕,那就与当初在肃帝朝纵横后宫十余年的傅妙庄并无二致。
当然,道理是一件事,技术又是另外一件事。在前仆后继的妃嫔产育比拼道路上,无数的方式方法都得到了广泛的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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