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光蒙在她乌黑的眼上,添了几分晦涩。
杨隐之脸色变幻,眼眸转动着,十分艰难。他目光时不时扫过那些已经重新折叠好的衣物。
清漪站起来,走到屋子外。能说的她都已经说了,能不能想通就看杨隐之自己的了。十一二岁的男孩子,已经是半个成人,有自己的想法。若是不愿,她就算强摁着他的脖子答应下来,又有什么意思?
兰芝见着清漪回来,见着她满脸的忧虑,不禁有些担心,“六娘子,是不是十二郎君他不肯?”
清漪脱了鞋,坐在床上,她苦笑了声,“他现在哪里还有不答应的地方?我原本想要把他送到汝南县公那里去。在那里不管我和他的情分,还是阿爷和他的交情。汝南县公也会好好照顾他。谁知道会变成这样?”
她手臂靠在凭几上,下巴到脖颈的一道弧线紧绷着,优雅而紧张。兰芝不禁唏嘘,“要是到汝南县公那里,十二郎君好歹也能继续过好日子。可是……”可是跟在个武将后面,日子就没那么好过了。
清漪自然知道兰芝想要说什么,“也不一定全是坏事,练武可以强健体魄,而且日后就算有甚么事,也能自保。”
兰芝听着也觉得有道理,“六娘子这么一说,的的确确不是件坏事。”
*
杨隐之一天一夜不吃不喝不睡,第二日,他穿着衣服,穿着一身歪歪扭扭的铠甲去见慕容定。
慕容定一见到那个铠甲都穿不好,兜鏊顶头上都快要掉下来的小少年,刚喝下去的一口水险些没喷出来。
他身后的亲兵个个憋笑憋的满脸通红,还有些胆子大的,去瞅瞅杨隐之下头,铠甲都穿成这幅模样,也不知道里头的袍子是不是跟外头的袍子一样乱的没法看。
杨隐之一眼就看到慕容定,倒不是完全因为他站在亲兵之前。而是慕容定生的白皙颀长,哪怕在一堆男人里头,鹤立鸡群似得,立刻就能和旁人区别来。
哪怕心里不平,杨隐之也不得不承认,这个鲜卑男人容貌出众,五官邪魅俊美。有着白鲜卑的轮廓,却也不是其他胡人那样的眼深似湖潭。他在杨家曾经见过许多相貌出众的男子,那些男子样貌俊美阴柔十足,举手投足间都是温润君子。可是眼前男人却完全不同,哪怕脸长得好看,凛冽的眼角和高大强壮的身躯,无一向外吐露着来自北地的彪悍。令人只敢远望而不敢轻易靠近。
“隐之见过将军。”杨隐之犹豫了下,他走上前,对慕容定一拱手。慕容定看着他那收拾挑了挑眉,这孩子是半点都不知道武人行礼的时候是抱拳不是双手贴着的。有几个亲兵见着,立刻屏住呼吸,准备看杨隐之被慕容定一脚踹倒。慕容定脾气可不好,亲兵们犯了错,挨打那是家常便饭。
老兵总喜欢看新兵被罚,除了幸灾乐祸之外,也想给新人一个下马威,免得不懂规矩。
他们吊着脖子等着,看到慕容定对那个连盔甲都撑不起的小少年走进了几步。个个凝神屏气,等着巴掌声响起。
在火热的注视之下,慕容定不负众望的抬起手来。
正当亲兵们以为那巴掌会扇在那少年精致的小脸上的时候,那手重重的落在他的肩膀上,慕容定重重的在他肩膀上拍了拍。杨隐之的身躯都在他掌下瑟瑟发抖,慕容定自小习武,力道那里是杨隐之能抵挡的?肩膀上的力道如同一块大石,他努力的直着背脊,才没让自己趴在地上。
“……”慕容定能察觉到掌下少年瑟瑟发抖的身躯,他瞥了一眼杨隐之,发现他脸上没有半点异样,若不是的确探到他躯体正在发抖,还真的以为他半点都不怕呢。
慕容定一哂,“有点意思。”
杨隐之稳住心神,依然不卑不亢。姐姐说的那些话他都已经听到了心里,形势比人强,他和姐姐都没有依仗,那么就自己做依仗。但他也不打算和奴仆一样跟在慕容定身后,所以一开始姿态必须做好。既不能让人觉得倨傲,也不能使得慕容定认为他目中无人。
他保持着行礼的姿态站在那里,背脊挺的笔直,没有半分惶惶不可终日的模样。
慕容定看了一回,心里哼了声。世家子弟就眼前这么个,倒还是有那么点过人之处。
“你在家学过骑射没有?”慕容定明知故问。
“没有。”
“那马槊和环首刀学过没有?”慕容定继续问。
“都未曾学过。”杨隐之答道。
世家子就没有一个学这些的,打猎不是他们会做的事,每年初春上巳之时,他们会自己举办曲水流觞的宴会。打猎是那些只知道厮杀的武夫才会做的。
这话杨隐之没有告诉慕容定。
慕容定挑了挑眉毛,他打量了一下杨隐之,嘴角略为讥讽的上翘,“不学骑射,不学刀剑,那你们学甚么?”
“学《大学》《中庸》等经典,另外子弟从小学习修身养性。”杨隐之说完,他对慕容定又是一礼。
慕容定听到他口里这两个名字,顿时头大如斗。当年开蒙的时候,他也被家里抓住读书,不说百家经典,也被逼着背不少的书。他自小就喜欢舞枪弄棒,并不卷怎么背也背不完,背的不好,还要被打手心。
慕容定脸色终于起了些变化,他嘴里胡乱应了声,“哦,那还挺不错的。”
原本等着看好戏的亲兵们,顿时目瞪口呆。将军喜欢孔武有力的人,那些文文弱弱的男人,别说得到他一句夸奖,不当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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