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了水的树皮,仿佛马上就要裂开,却强迫自己站直了,将干涩的声音压平:“事关重大,请恕弟子再加确认,当初师尊身负两重毒伤,又勉强割裂元神,如此是怎么……”
含光真人面上的不耐烦之色更重,咳了几声,怫然道:“我没被那鬼钉子弄死,现在倒快让你烦死了。你问我怎么活下来的?管你哪门子的事——你是打算让我在这伤春悲秋给你写部血泪史拿出去卖钱还是怎么着!我就问你,到底帮不帮我把密室打开?”
他手中一用力,把那夜明珠给抠了下来。
姜云舒知道他现在的状况大约不适合动用灵力或做剧烈动作,不然也不会让她代劳开启密室。她虽心头郁结不得疏散,但人已渐渐冷静下来,便上前一步,止住含光真人的动作:“师尊身体不适,还请安心少待片刻就好。”
迈出这一步,两人便都站在了本就不大的百宝阁正前,她几乎能感受到对方微凉的气息,可也就是在这一刻,她却又觉得她和那个人之间却又分明隔了一道天涯,而这距离,大约穷极她的一生也再无法跨越了。
姜云舒忽然觉得有点好笑——这可不就严丝合缝地印证了她当日悟出的“无常”么!
她把发辫甩到身后,借着含光真人指间夜明珠散发的光芒三两下便攀上了百宝阁顶,回头低声问道:“师尊可需搀扶?”
含光真人并没立刻回答,他靠在百宝阁上,仰头望着那扇悄无声息地浮现在半空中的古朴木门,一双常常微敛着的眼中有转瞬的恍惚,又很快地恢复如常,像个慵懒的帝王似的抬起没受伤的那只手腕。
即便已经被开启过数次,但那间密室依旧如同被尘封了千年万载一般,连飘荡着浮尘的空气都沉凝厚重得令人几乎难以承受。
姜云舒把夜明珠塞回去的时候,含光真人就已推开了她的手,自个扶着墙晃晃悠悠地走了进去。
他停在桌边,低头凝视了脚边那一大滩干涸的血迹一会,苍白的嘴角生硬地牵起来,双手不由自主地按在胸口上,仿佛当初迷心钉带来的伤口又开始疼痛似的。
姜云舒那颗尚未来得及修炼到七情不动的心就没出息地又开始刺痛起来。
含光真人却并没有被那些虚幻的痛觉纠缠太久,不过几息的工夫,他就松开手,扶着椅背坐下来,仔仔细细地将桌上歪倒的笔架摆正,又把剩下几张沾了血迹却没有书写过的纸张收拢好、放在一边,然后忽然想起来了什么,弯下腰在桌脚边上叩了几下。
一小片木头随着叩击脱落下来,露出里面狭小的中空部分来。
那里头好像有什么东西,含光真人小心翼翼地用指尖把它拈出来放在桌上,又展开包裹在外面的一层褪色绸布。那东西这才显露出全貌,是一副卷起的人物小像,展平也不过巴掌大,却纤毫分明,栩栩如生。
姜云舒忍不住凑近了细瞧。
那纸上画的是个十八九岁的女子,长相倒不是太出色,但一双眼睛却深潭似的,既幽深又水光潋滟,即便只是笔墨勾勒出来的,也能让人衷心赞一句明眸善睐,更不知其本人又是如何风姿了。
含光真人却低低地苦笑出声,那张经常情绪寡淡的脸上竟然显露出几分苍凉来。他目光沉沉地最后凝视那幅画一眼,单手按在画上,缓缓地自上而下拂过,那经历了上千年的尘封也未曾损毁半分的小像,便无声无息地在他手下化成了齑粉。
做完这些,他像耗尽了力气似的向后靠在椅背上,眉间那些带着讥讽的锋锐敛去,取而代之的是难掩的疲惫。
良久,他才瞅瞅姜云舒:“好奇?”
姜云舒在听到他声音的时候,心中好似又蓦地被蜂针蛰了一下,却立刻不动声色地把那点微小的涟漪抹平,居然十分出人意料地笑了下,平淡却又十足光棍地答道:“可不是么,探听别人的秘辛是女人天生的爱好。”
含光真人嗤笑:“就你?毛都没长齐呢,还女人。”
姜云舒:“……”
果然刚才还是应该把他按进池塘里淹死算了!
含光真人却出人意料的并没有吊胃口的习惯,拍了拍手上的纸灰,淡淡道:“那是我当年的梦中情人。”
姜云舒继续默然无语地怅惘自己那点不如喂狗的懵懂情怀。
随后她就意识到,原来含光真人并不是个少言寡语的人,他不说话,仅仅是因为脾气坏、懒得搭理人,而他想说话的时候,简直是语不惊人死不休,不仅话多,而且随便挑出来一句就能把人噎个半死。
这会儿他休息了半天,脸色比之前好看了许多,便四处打量起来,目光落在满是血迹的床上的时候,轻轻“咦”了一声:“不对啊,我记得我是死在桌子这的呀?”又一错眼,瞧见床上端端正正地放着的小盒子,便轻笑道:“这又是什么东西?我的骨灰盒子?”语气轻描淡写得仿佛在说与己无关之事。
姜云舒当日确实将那些尸身散成的微尘收拢送了回来,但此时却不想多提,只挑拣着回答了最初的问题:“十几年前我爹误入密室,大概觉得你可怜,就搬到床上去了。”然后在心里补了一句——现在想来真是多余。
含光真人闻言怔愣了片刻,才忽然轻笑出声:“真没想到。”顿了顿,又托着下巴笑道:“也算是有其父必有其女了,都跟你们家老祖宗一点也不像。”
姜云舒心中一颤,想到那场年代久远的血腥杀戮,就又心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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