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那么……伊茨可敦那边又有什么安排?”
徐夷则道:“刘梦梁是突厥的走狗,自然交给她去处理……走吧。”
说完就已起身,两人本是靠近的,虽不曾触到对方一寸肌肤,可一个骤然起身,另一个突然没了依持,也险些倾倒。
冉念烟撑稳了,来不及坐好便忙道:“去哪里?”
徐夷则垂眼看她,眼中是说不出的疲惫,可纵然疲惫,也想让着片刻安闲长一些、再长一些。
他道:“回镇国公府。”
只消五个字,冉念烟就猜到了来龙去脉。夏师宜白天才说过,自己离开徐府的事已经暴露,今晚徐夷则就带她回去,莫不是母亲或是外祖母出了什么事?
街上马滑霜浓,只在很远处偶有人语,不知是从哪座院落里传来的。四下无人,她也不管抛头露面与否,索性坐在马鞍上,徐夷则执辔。夜风清凉,连马都困倦了,似在梦游中前行,只有他们二人是醒着的。
繁华喧闹的京城竟也有如此静美的样子,不需宣之于口,两人的心都是放松而惬意的。
她忽然问道:“徐夷则,之前你破城而入时,亲手毁了这样的安宁,是否内疚过?”
她说的自然是前生的事了,徐夷则笑了笑,只是道:“哪有什么安宁,在你看不到的地方,不知有几家冻饿至极,夜阑之时才囫囵睡下,却不知明日是否能活着睁眼;有几家骨肉相失,子弟客死边塞,徒留孤寡老弱勉强维持家计。你看到的不过是河清海晏的幻影罢了,这世道,早已腐坏得超乎你的想象。”
走街串巷,均是不语,一任夜风吹彻,渐渐看远处有灯火明彻,冉念烟初时还不知是何处,走近了才发现是徐家。
未进门,先遇见了意想不到的人。
马上跃下一个男子,双目赤红,一身干练青袍已被夙露沾湿,显然是在外奔波了一夜。
那正是刚从西北回京的冉靖,面上还是肃杀之气,却在望见女儿的同时冰消瓦解,径直走来,将女儿从马背上抱下,交给一个在门前挑灯、面目慈柔的老仆妇。
门前不是说话的地方,进门后,冉靖见女儿并不惊慌,才好生嘱咐那仆妇,直接把小姐带去荣寿堂见她的外祖母和母亲。见仆妇提灯走远了,微光阑珊处,女儿依然频频回首,他的心内便泛起说不出的酸楚。
这若许年间,他没有一日不后悔,同时误了三个人,曾和自己患难与共的薛氏和他坚贞不渝、生死相守的发妻自不必提,他最亏欠的当属自己的女儿,她托生在自己家中,最是无辜。从不能自立的婴孩长至娉婷少女,竟能处变不惊。
这全是拜他所赐啊,是他的优柔寡断让女儿过早地经历了家中变故,尝到了人情冷暖,知道就算是至亲亦是不可长久依靠的。她白白承受了他的业果,虽在咫尺之间,却不得不忍受骨肉分离的苦楚。
“她为什么会和你在一起?”转过头时,冉靖已面色如铁,质问着徐夷则。
他从来都知道徐夷则的身世,更佩服徐衡多年的隐忍,因而对这少年格外袒护垂怜,当徐衡提起婚事时,他也为了大局权且应下,可不代表任由此人胡作非为。
他的女儿,随随便便被他带走,又随随便便送回来,纵然没被城中百姓撞见,可阖府上下谁人不知?世人百般强调名节二字,闺中女子更是战战兢兢,唯恐贻人口实,可他向来不看重,他的女儿更不必为这二字所困。
可不看重,不代表能容忍外人伤害她,这几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必须追究到底。
徐夷则拱手,礼节周到,极磊落的样子。
“待晚辈到祖母面前一并说明吧。”
冉靖警觉地看着他,似乎在研究他是否有什么伎俩,却看不出什么破绽,最终还是叹了口气,道:“不必,你只和我说吧,也不用去荣寿堂……”
···
荣寿堂内,徐问彤在正堂里来回踱步。她也是一夜未睡,倦容加上紧张的神情,使她看起来像夜里的游魂一般可怜可怖。
“事到如今,他还在说谎!”她愤怒地道,口中所指自然是冉靖,“以为装作心急的样子,装出四下寻找的样子,我就能相信他的胡言乱语了吗?”
徐太夫人知道冉念烟是被徐衡父子俩带走的,并不十分焦急,只是看着命运多舛的亲生女儿彻夜不寐,心疼之下也强撑着熬了一宿,周氏和听泉一直跟在身边捏按、奉茶,因而此时精神还算不错。
“别转来转去的,坐下和我好好说说话。”她对女儿道,“你在这里走来走去,就能把人找回来吗?”
徐问彤坐在母亲身边的杌子上,负气道:“娘!您怎么能这么说?盈盈也是您的外孙女,您若是连她都不顾了……那我更无立足之地了,还是趁早寻个道观出家为好!”
徐太夫人知道她是急得口不择言,便让听泉给她斟茶,先喝茶定定神,谁知听泉彻夜睁着眼,早已困极,端茶时手不稳,一下洒在徐问彤的衣袖上,烫的她猛然缩手,手背上果然被茶水溅起一片红印子。
她本就在一触即发的边缘,正要发作,却听嘉德郡主身边的嬷嬷走上堂来,跪地连声道喜,说是人找到了。
徐问彤也无暇去管手上的烫伤,出门去迎,就见女儿从门外走来,她先一把把人揽在怀里,确认是真的,不是梦境,才敢好好端详,却是完完好好一个玉雪无暇的女孩子,也不像痛哭过的样子。
见女儿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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