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监搬了太师椅来请总管太监入座,只见这人身穿深紫绣青白鹭宦官官服,腰背不似一般小太监因常年弯腰行礼而微微佝偻。
他的腰背是挺直的,脸也抬得正,眼神正视前方,视这一屋子人为无物。
总管太监抚开身上氅子坐下,一旁小黄门奉上温热的茶。
张公公接那茶盏,揭开微抿一口,手拿茶盖只往后头轻轻一挥。
一旁随侍的小太监便开口问掌事公公:“ 如何?” 同主子一般傲慢的语气。
掌事公公并未动怒,脸上依旧陪着笑,转头朝张公公回话道:“ 回张爷的话,除却死了一个孩子外,余下的皆好的很,大抵明后日便能送至司礼监那儿学规矩。”
张公公眉头微皱,开口问到:“怎的死了一个,可打发妥当了别教他家里头胡乱议论了主子们。”
“ 回张爷的话,打发妥当了!打发妥当了! 那孩子岁数小,才去了势,没一会子便不大行罗。
小的已派人将尸首抬出去还与起父母,又赐下几吊铜钱。您不知那人父母可心狠,也不赎那根东西,拿了钱接了尸体还可高兴,直道咱主子大方呢!”
“ 得了,得了,咱家不过问一句,你嘚嘚没个停歇。” 张公公掏掏耳朵,声音尖细,说起话来慢条斯理,拿腔拿调。
他每月都有这么一问,不过是例行公事罢了,然每回这掌事太监仍使尽力气巴结。
吴家财等人听得王平安已经没了,一时心下大恸,又闻他父母未曾赎回那物,更是难受。
太监年岁渐大到了出宫之时须得找当日进宫时的净身师傅赎回那根东西,若师傅不在了便去找徒弟。
若是寻不回则不是个完整的人,以后若是走了也不能入祖坟,要是破了规矩入了祖坟可是会被后人指着坟头谩骂的。
如今王安平双亲未曾赎回那东西,他必然不能葬入祖坟,或许叫他们扔在哪处随意埋了罢。
张公公吩咐那掌事太监明日就领了这些个小子至司礼监习规矩。
掌事太监连声应嗻,谄媚的模样直像见着了自个儿的亲爹娘。
众奴才弯腰行礼恭送张公公离开,掌事太监只稍吩咐几句便回了自个儿屋里头歇息。
魏七等人回屋,没人吱声,过了不一会儿陈阿狗抱着头蹲到角落里抽噎。
“听掌事公公那话里的意思,安平怕是入不了祖坟,只能埋在城郊南边的乱葬岗罢。”吴家财叹息。
“为何?”魏七不解,喃喃问到。
“他双亲未曾赎回那物,安平已是六根不全之人,似咱们这般的人若是死后馆内装着的为残缺之体,是不能够葬入祖坟的。”吴家财见他不明,将事情同他讲清楚。
这话一时勾起屋里众人的哀愁,孩子们的叹息哭泣萦绕在空气中久久不散。
魏七站立于这潮s-hiy-in冷的屋子里若有所思,自这日起,他终于明了自个儿现如今身在何处。
这紫禁城富丽堂皇,气势恢宏,外头的人心神向往,里头的人几多挣扎,众生百态,却无一例外都生了一副冷漠嘴脸。
他确实已不再是前朝中书令陈府陈家二爷之嫡子宵衣,而是紫禁城里的魏七了。
第10章 风平浪静
魏七这几日里一日两顿的饭食从未下过地,只趟床榻上让人灌进嘴里,顿顿皆是清淡的鱼片粥或药膳。
每日也都有小太监悉心照看,替他上个三四回药,只怕人后头的伤不能好,叫圣上降罪。
魏七自入宫后还从未有过这等逍遥日子,好似半个主子一般。
这般照料下,不过才只三四日,他的伤就已好全。
不过魏七心里头不愿早早回乾清宫受罪,仍嚷嚷着疼。
吴公公听了手底下小太监禀报,明知他已好了,也不赶揭穿,只吩咐手底下人小心伺候。
这般拖至第七日,终于等来了乾清宫里的传话太监。
小太监传御前总管安公公吩咐,令魏七现下便随自个儿回乾清宫当差。
魏七无法,同吴公公行礼告别,与传话的小太监一道朝乾清宫那头去。
及至乾清宫外殿,魏七脚步踟蹰不愿再前行,小太监见此便向他道:“魏爷,您得去偏殿向安爷复差事先,奴才不得进,就陪您到这儿了。”
魏七回道辛苦,朝他拱了拱手,又深吸口气,终是迈步走了进去。
他先去了乾清宫东偏殿,东偏殿正中间的屋子乃是圣上特指给安喜的。
此刻门前守着个约摸二十来岁上下的太监,那太监叫王福贵,是安喜身边人,和魏七有几分交情。
魏七上前两步,王福贵也早已瞧见他。“ 魏七,回来当差罗?”
王福贵其实是受安喜之令在这侯着他的。
这乾清宫里怕是没人不知他去了哪,又因何而去,只是这事说出来臊得慌,且又与上头那位有干系。
因此魏七这一路走过来都未曾有哪个宫女奴才问候他一句伤可好了这之类的话。
众人皆只道好久不见。
魏七心里自然也明白,这样他反而松了口气,面色如常地笑,只字不提内廷监。
这会儿他同王福贵也是一样。“ 哎!回来了,可不能再偷懒,否则安公公不给发例银!”
两人又说笑寒暄几句,进了屋,往右走掀开红玛瑙门帘,穿过六屏绣锦绣山水画的雕花屏风,就见安公公正断坐于太师椅上喝茶。
魏七心里对安公公不是不怨的,虽心知他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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