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不知刘掌柜去他库中看过不曾?”
那刘掌柜连遭变故,时日又短,只见了那吴记货铺的人一面,诸般事宜尚未谈妥。只因是孟元臻引荐之人,他倒并未细究,今听夏春朝提起,不由微怔。
夏春朝见他听了进去,亦不多言,淡淡一笑,起身道:“既然刘掌柜主意已定,我也没有强卖强买的道理,这便告辞了。”言罢,令来兴夫妇将礼物留下,抬步要走。
那刘掌柜心中正左摇右摆,眼见夏春朝起身欲去,嘴上倒也没有挽留,亲自将她主仆一干人等送出门外,长身作揖,看着夏春朝登车而去。
待夏春朝去后,刘掌柜立在门前,捋着唇上八字须,蹙眉思忖了半日,点手招来一平日里十分得用的伙计,低声吩咐道:“你到川四胡同吴记货铺走一遭,打听打听那货铺日常进出存货如何,言语仔细些,别叫人看出端倪。”那店伙甚是伶俐,听闻这吩咐,当即明白过来,将头一点,又问道:“刘掌柜,你这是疑心那孟公子居心不良?”刘掌柜鼻子里哼了一声,冷冷说道:“我虽不知这孟元臻受托于谁,方才同这陆夫人下这等绊子。但他们龙虎相斗,倒别带累咱们受池鱼之殃。何况孟元臻素来胃口甚大,焉知是不是一石二鸟之计?如今这世道,口蜜腹剑的人也太多,还是小心为上。”那伙计答应了一声,便即抬步去了。
夏春朝乘车返家,珠儿便在车内问道:“奶奶,今儿不是来同这刘掌柜谈咱们铺子生意的么?怎么说着说着,奶奶又不要他家的买卖了?”夏春朝微微一笑,说道:“这便是以退为进,别叫他以为,咱们是求着他要咱们的货,那可是要受制于人。日后再谈,气势上免不了矮人三分,可就难讲价了。”珠儿听闻,不由说道:“我素日里听奶奶说,这刘掌柜是咱们的老主顾,竟能毫不顾惜往日情分,好意思还价?”夏春朝自嘲一笑,说道:“这年头,情分价值几何呢?他若当真不好意思,也不会行出这样的事来了。”
说话间,车辆转过西街胡同,夏春朝正自车窗向外看景,忽见傅月明带着她那贴身婢女桃红,正往霓裳轩里去,连忙叫人停车。
车夫听见,将马头勒住,把车停在道旁。夏春朝下了车,抬步走到那店中,果然见傅月明正同店中伙计说些什么,遂上前笑盈盈道了声:“季夫人,今儿可巧了。”
傅月明转头见是她,倒也欢喜,连忙吩咐伙计打扫净室,炖好茶相待,又请她往内室一叙。
夏春朝甚觉疑惑,当即问道:“季夫人,此处竟是府上的产业不成?”傅月明浅笑道:“不过是我常日无事,打发时光的玩意,上不得台面,叫姐姐看笑话了。”说着,又道:“才两日不见,姐姐就同我生分上了,连称呼也改了官面上的。”夏春朝连忙笑道:“哪有此事,不过是当着外人跟前,客气一二。妹妹既然不喜,我改了就是。”傅月明亦也笑道:“我知道姐姐非那等俗人,咱们之间,也无需讲究这些虚礼。”说话间,便将夏春朝请进了内室。
这二女本都是商户人家出身,如今又各自开着买卖,青年妇人凑到一处,不说女红针织,却将生意经讲了一大箩筐,倒也算世间奇景。
讲到投机处,那傅月明甚是开怀,随手端起茶碗轻抿了一口,笑道:“我同姐姐说话,就是这等痛快。不似那些妇人,蝎蝎螫螫,张家长李家短,没得叫人憋气!”夏春朝见她今日炖的是六安茶,倒可在心头,亦端起吃了一口,又看那茶碗,乃是斗彩瓷绘鸳鸯戏水茶盏,器具考究,非寻常粗瓷可比。虽早知她出身显赫,还是叹息了一番。
二人闲话一二,傅月明便问她今日出来所为何事。夏春朝不欲多谈,便随意敷衍了几句。然而这傅月明生平奇遇颇多,亦是风浪里过来的人,又开着偌大一间买卖,为人何等精明,岂会看不出来,当即问道:“我观姐姐面色,倒带着几许愁容。姐姐有何难处,只管同我说。我虽不能,总还能想想法子。即便人微力轻,也还能与姐姐道个恼。不然,相交朋友做什么?姐姐若是不说,那便是外道了。”
夏春朝听她如此说来,一心也想找人排解排解,因看她做的是织布买卖,料来也是无碍,当即将此事一五一十的讲了。傅月明听了她言语,也蹙眉道:“原来姐姐竟碰上这等难事,这倒真是棘手。货行不比杂货铺子,寻常散客难以为继,须得几个大主顾支撑才好。他们这样一起上来,倒当真有些措手不及。”
夏春朝本也不曾指望她能为己排忧解难,不过随口闲谈。听她为己忧虑,正欲出言,却见傅月明将手一拍,向她笑道:“我倒想起来一件事,就不知姐姐可能担下来么?”说着,便道:“姐姐知道,我家相公平日里也相与着几个朋友,我同那起诰命夫人也就有些往来。前几日,我到国公府里与敬国公夫人请安,就听她抱怨,如今市面上上好的干货,都叫这各大饭馆子包了去,弄得他们家厨房没像样的东西。他们虽每年也有庄院孝敬,但这豪门贵府,一年下来,四时八节,人情往来,宴亲会友,哪里断的了酒宴?就是平日自家吃用,耗费也是不够。我那时不过当闲话白听听,谁知竟成了姐姐的机缘。倘或姐姐那货行里当真如法出的好干货,我便替姐姐牵这条线,如何?”说着,见夏春朝面有难色,只道她心存顾虑,又赶忙道:“姐姐放心,他们这些公府,虽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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