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情况紧急,杨母已经快到门口,他逃不出去。然后,他就在杨梅兴致勃勃的目光里耍了回帅。当然,帅是没耍好了,不然也不会瘸了。
多日以来,他和杨梅的会面显得格外神秘紧张,好像两个碰头的地下党,处处小心留意。这种精神高度集中的状态,令他有时候会睡眠不足。
他回家就是去补觉的,他打算睡它个昏天黑地,两天以后再出窝,到时候往老城区跑一趟,松脆的麻糖该上市了,买一斤带去给杨梅尝尝。
在他远驻北京的时间里,他所在的小区依旧宁静冷淡,小荷才露尖尖角的初夏,小区安静得像一幅画。
画中人静静地伫立在那条黑不溜秋的河边,待他走过去,那人才幽幽回头。
这张脸很熟悉,但给江水的感觉却是恍如隔世。
“你知道我来干什么。”
江水点点头,很和平地微笑,不经意看见对面人额角的创口贴,问:“你额头怎么了?”
他满不在乎地答:“还能怎么,命呗。呵,你辉煌的时候云姐最爱你,你落魄的时候云姐也最爱你。这是什么?这是命!”
江水抿唇:“你一男的怎么还打不过女人?”
“呸!我那是不好还手!”
“哦。”
江水错开他,直往铁门走。掏出钥匙开门,后面人追上来,不进门,只一把钳住他。
“我也懒得和你费口舌,走,北京需要你。”
江水挣了挣,轻而易举地把他甩开了。
“什么意思?”
江水平静地摇摇头:“我打算定下来了。”
“?”难以置信地盯着看,像是从没想过此行会遇到阻难。
短暂的对视中,红头发再迟钝,也能感觉出不太一样的地方,如果从前他能用金钱去吸引这个男人,那么现在,好像不可以了。
想了一会儿,他问江水:“再也不回北京了?”
江水看着他,不言也不语。
北京于他而言本就是异乡,何来“回”的说法?不过,他的确不打算去北京了。倘若有的人注定一生平淡,他再怎么跳跃也跳不出上天早为他划好的圈。
这是不公吗?不,这是恩赐。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人生轨迹,偌大的自然界,山是山,水是水,风是风,花是花。伟人活在鲜花掌声里,凡人活在柴米油盐里。
这是安于现命吗?不,这是知足常乐。
杨梅早就明白这个道理,他愚钝,但醒悟得不算迟。
红头发问:“北京的一切,你都舍弃得了?”
“舍弃得了。”
“包括金钱地位权力?”
“全是身外之物。”
像现在这样活着最好,手里握着的,怀里抱着的,全是实实在在的。
“那好,我没话可说了。”红头发深深吐出一口气,心情很复杂,眼看江水要合门而入,他一手伸去,被门夹住,“还记得你要资助念书的那两姐弟不?”
江水说:“记得,我在北京的那套房子给他们了,卖掉用作学费足够了。这些事情在我回来前已经交代好,你别担心。”
“……我担心个屁啊担心!我……”
他欲言又止,仿佛一肚子话要说,但又不知从何说起。很快,他就把脖子憋得又粗又红。
江水说:“对不住了兄弟。”
门轻轻合上了。
后来的一段时间里,红头发又来过一次,那时候他正在驾校。才短短一年,驾校倒是换了一批人,有人辞职,有人顶上。
诸如胡教练,据说半年前不干了,回家轻轻松松收房租去了。新入职的一批教练都挺年轻,因为年纪相仿有共同话题,很容易就玩开了。
午休的时候打红五,三缺一,江水被抓来凑数。几个男人扑克打得正兴奋,外头就有人喊江水名字,说是有人找他。
他在小卖部门口看见红头发,短袖口挽到肩头,捏着瓶颈喝碳酸饮料。
四目相对时,红头发把瓶子一丟,带江水去见李云。
李云见江水,目的很明确,但却不是特意来的。来这边有别的事,江水只是顺便。
宾馆是公寓式的,房间很大很豪华,江水进去的时候,李云正背光坐在窗户边,听见人响动,放下咖啡看过来。
只这一眼,先前打好的腹稿全作废。
李云说:“已经重操旧业了?”
“是。”
“工作辛苦吧。”
“挺累,不过踏实。”
“工资呢,足够担负所有生活开支吗?”
“够。”
“两个人也够?”
“她很省。”
李云细细端详他,而他从窗户望出去,看见对面的大厦,以及它光可鉴人的玻璃中长长的车流和炫目的太阳。
这时候的江水,整个人看起来很平和。李云收回目光,重新端起咖啡杯,用陶瓷勺子叮叮咚咚地搅拌几下,江水闻声看过来。
“你呢,过得还不错吧?”
这个问题李云真是懒得回答,她确定,自己已经没兴趣了。对没兴趣的人问的没兴趣的问题,她向来懒。
她坐在那里静静地品咖啡,偶尔抬起头看他,最后一次看着他,她把空杯放一边,不禁感叹:“人真的会变的,是不是?”
江水没说话,他知道李云这时候并不需要他说话。
李云说:“我交过17个男朋友,最长的半年,最短的一天。曾经我很爱他们,但后来不爱了,就分开了。他们离开我的时候并没有很难过,我也同样。你知道吗,其中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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