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就这么对立而站。
与眼前这个男人谈话,程意城的感觉忽然变得异常敏感,无形中有一层若有似无的压力,令她难以招架。她明白像他这样的人做事,此时已是相当收敛,但她仍然感受到了他对她的一种不完全的非难,以及对唐硕人不可推卸甚至不允许耽误的责任。
平白遭陷,她是明白的。一场横祸,策划完整,细节设计,精妙绝伦。对方一出手,便是要置她于死地的。换言之,出手之人,必是行家。
她死里逃生,是身旁这一个陌生男人伸手相救。纵然她对他一无所知,也先向他道了谢。然后就是从这一刻起,命运已不打算放过她。
“不必。”柳惊蛰清冷玩味的声音,带着刀伤,并不因她是一个女子,就下手留了情:“我要救的人,不是你。”
程意城怔住。
旋即她忽然就明白了。
一朵花是一次伤心,一段故事是一次落泪,一封结局是一句不应该。
她点点头,替他说出未说的潜台词:“你是为了……唐硕人。”
柳惊蛰莞尔,兴起些兴趣,将她细细打量了一番。
他有预感,她明白了,就会流血,就会痛了。然而在明知这样的境况下,她仍然选择去明白,去流血,去受痛。没有一个女孩子天生就能承痛的,她挨了这一记重伤,也不知道多久才会好,也不知道还会不会好。
“虽然这么说对程意城小姐很失礼,但我想我还是直截了当跟你谈好了。程小姐近日遭受的一切,唐硕人都不会知晓,想必程小姐也早已明白,他知道了,就会惹祸上身。”
这个男人的态度就像一个彻头彻尾的谜,一种莫名其妙、不可亲近的存在,令她明白,他代表的其实另有其人,甚至是一个庞大、恢宏的世界。
“我的上峰给我的任务是,在今次横祸中,保唐硕人半分无恙。……必要的时候,可以牺牲一切代价。”
程意城身形一震。
这是她第一次,从第三方口中真切明白了,她和卫朝枫之间,是有很多不可能的。
她终于问:“这种牺牲,也包括我,是不是?”
男人看着她,没有说话,负手望向她的那一种清冷的神色,却已给出了最冰冷的答案。
程意城点点头,她有些难过,却能理解。
她终究是了解卫朝枫的。
一场感情,他必定不会对她袖手旁观。她出事,不过是诱饵,刀子的最后指向,仍然是唐硕人。而他也当真就是性情中人,明知是凶险也必单刀赴会。以他今时今日的身份和所有,事关程意城,他不会再走寻常的解决之路,他会走捷径,换言之,他会以身犯错。
柳惊蛰说得半分不差:“以我对唐硕人的了解,对你不利的证据,他一定会销毁。而他也清楚,这些所谓的证据,全是假的,无一不是对方故意伪造的。他也清楚,一旦他动手,证据是真是假已不重要,他的参与、他的作为,才是对方想要示于公众面前的。就这样,一项罪名轻易就扣上他了。暴雪唐硕人,为情所困,以权谋私,颠倒黑白,妨碍调查,涉嫌违法。”
柳惊蛰轻叹一声。
这就是唐硕人。
他就像埃斯库罗斯时代的希腊人,斗志昂扬,难以打动,一旦动了情,日渐柔软,便会被打败。
男人直视眼前的女孩,仿佛连声音都含了水,由冰而化,将现实的真相推向她:“知道唐硕人这个人,对唐卫两家意味着什么吗?他是绷紧不可断的锁链,他已将自己变成了两方休战的唯一理由。他立过誓,永不反抗唐家,尽全力给唐家看见他的回报;他对卫家伸手相扶,不辱昔日卫柏之名,压下暴雪卫鉴诚对唐家数十年如一日的恨意。这样一个人,一旦出事,唐卫两家势必开战。……换言之,唐硕人,绝对不能出事。恐怕程意城小姐至今不晓得,唐硕人曾经为了你,被人勒索两个亿,而他也是为了你,不惜动用他父亲留给他的帐户吧?”
一席话,她听懂了。
她最后问了一个问题,手指抚过了她颈项上的那一条锁*骨*链:“这一件,是何物?”
柳惊蛰脸色微变。
他沉沉开口:“是他母亲的挚爱,出自他父亲之手。”
程意城仰天,闭上了眼睛。
就在她少年不知愁滋味的最好时光,已被人这样爱一场,她无憾。
她收起那条锁*骨*链,点点头,将她的态度摆上了台面:“您给我了余地,也给我留了后路,没有借任何人的手将我牺牲,这一份心意,若我还不明白,就太失礼了。”
男人一笑,没有再说什么。和聪明人说话,不用太分明,那么薄的表情,伤害已经那么大。
程意城微微一笑,仿佛忽然间看透了世情,将全身的重量都卸下了,“能顺路送我一程去暴雪吗?今天的事,我今天会解决,决不拖各位半分。”
深夜,一辆黑色车送走了雨夜佳人,从暴雪返回,平稳地行驶在城市的夜色里。司机显然是长期效命的老手,目不斜视,换挡时的手势都悄无声息,懂得如何将自身存在感降到最低。
坐在后座的男人正在通电话:“是,把意思说给她听了。自尊心强的女孩子,稍微点一点,必不会留下给各方机会发挥的把柄。呵,心性这么高的女孩子,还很懂事,要我做坏人,你这是在折我的寿呐……”
对方似乎发了问,男人翻了翻手里的资料,答得完整:“有人对付唐硕人的事?啊,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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