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掂了掂手头的靛青色的外褂,光滑柔软,薄如蝉翼,散着淡淡的檀香。再看看自己,麻布粗衣,看着结实有嘛用,还不是一撕就破。一想到刚才的窘状被好几个人看了去,特别是那倒霉的刘亮平,林芙儿就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把他的衣服也撕来玩玩。
完了,刘亮平该不会把这件事说去给阿禾听吧?完了完了完了……
林芙儿就这么一路内心打着鼓的回到了凤仙楼。
刘亮平还坐在桌前,面前放着两层点心共二十四个,一筷子还没动过。
刚刚不是还吹嘘得好像自己挺能吃似的?
刘亮平接过外褂:“陪我坐会呗。”
林芙儿瞥了一眼,椅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拉开好了。
“我还有事要忙。”
“你们这儿谁管事?我和他说说,客人这点要求应该会同意的吧?”
这人还真是……死皮赖脸……
林芙儿心知拗不过他,便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刘亮平满意的嗯了一声:“我其实是想和你正式道个歉,昨晚是我不对。应该还没吃早饭吧?”
林芙儿抬眼,对面的刘亮平端坐着,声音缓和下来,竟也像是个有模有样的大家公子读书人了。
“一起吃吧,这一顿算我赔罪。”
“你吃你的。”
林芙儿背靠着墙,侧身坐着,不看他,也不买他账。
刘亮平筷子夹起一块千层油糕给她。
“你,吃,你,的。”
“好吧,”刘亮平也不再自讨无趣了,一口咬下半块油糕,热乎乎,软糯糯,甜丝丝,“唔,好吃。”
“你们凤仙楼点心做的真好。”
“谢谢。”
刘亮平几口吃完一块糕,喝了口水:“不和你开玩笑了,我是真的有话想问你。”
“你问。”
刘亮平胳膊肘撑在桌上,微微前俯身子:“你们坊里,有没有银色头发的人?”
林芙儿仍旧背靠墙,身子朝着人来人往的凤仙楼内,头却微微侧了过来。
一个时辰前,两手相握,林小鸢转头,额前发丝微动,银光乍露。
林芙儿脊骨一凉,突然坐直身子。
背后是墙,墙上是窗,窗外放晴。
“没有。”
“没有?”
她脸侧了回去,不远处,一桌客人走了,蹄哥将蒸笼和碗摞起,推到一边,掏出抹布一圈一圈的擦去桌上的酱油汤汁。
门口处,又是一拨新的客人走了进来。
林芙儿起身:“我去忙了。”
他没有再拦:“去吧。”
刘亮平若有所思的抓起一个包子。
有妖无妖,是鬼非鬼,用法器唤出来瞧一瞧不就知道了?今个儿正好中元,阴气大盛,云锣木鱼三清铃一阵敲,就不信妖魔鬼怪牛鬼蛇神,半个都出他不来。
刘亮平惬心一笑,对着手头的包子一口下去,滚烫的汤汁喷溅到脸上——唉,还真他妈猪肉馅的!
林芙儿刚点完一桌的单,突然见一人进了凤仙楼,飞速扫了一眼后,直奔刘亮平的桌子而去,在他耳边叽里咕噜的说了一通。
刘亮平脸色一变,忙起身,两人火燎火燎的冲出了凤仙楼。
“喂!还没给钱呢!”
蹄哥说着就要追上去,林芙儿从背后拍了拍他:“算了,我先垫着。”
蹄哥蹙眉:“你……”
林芙儿哼了一声:“没关系,这人我认得。”
“小二,结账!刚刚走的那个人饭钱也算我们桌。”
说话的正是先前扯林芙儿衣服的男人,他们桌正好也吃完了,正要结饭钱。
蹄哥又是一惊:这人究竟什么来头,大伙儿竟然还争着抢着替他买单,就连林芙儿也……算了,结账结账……
拽林芙儿衣服的那个男人擦了擦嘴,叹了口气:“怕是遇上事了。”
“什么事啊?没见亮平那么急吼吼过。”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东市道行乱的很,又良莠不齐,那整块都是他家的地,出了什么事还不都得他担着。”
“哎唷,你们一说我想倒是想起来了,今早我在东市见着一拍花子,被一堆金叠玉的大买主叫进深巷子里了……”
“现在上头吃这么紧,竟然还有不要命干这行的?赵家被抄都过了五年了吧,那之后真没听说过东市还有人贩子了。”
那人哼笑一声:“没听过,没听过就没有了么?你别打岔。我估计啊,那位把拍花子带进深巷子里的根本不是什么腰缠万贯的大买主,说不准是阿禾雇来的,我告你,那人今天死定了。”
“阿禾?你说那茶馆馆主阿禾?”
林芙儿正在一旁收着桌子,听到这儿,手上顿了顿。
“是啊,你不知道啊,阿禾最痛恨的就是拍花子,见一个拍死一个,打不准那拍花子现在已经……”
那人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嘴里还发出咔嚓一声。
林芙儿脑袋嗡的一下,不知怎的,竟不由自主的放下抹布,抬脚向外走去。
“我跟你讲啊,这位馆主啊,早年是永顺的头号镖师,后来据说是遭了什么事,才退下来开茶馆的。总之啊这人不好惹,跟谁作对也别跟他,不是你死,就是他活。”
出了凤仙楼,东方烈日当头,光芒四射。
她朝那明晃晃的东边奔去。
作者有话要说: 拍花子=拐卖*儿童*的人贩子,因常常假扮成叫花子(乞丐)降低儿童的戒备心而得此名。
☆、第十五章
江一木从热腾腾的灶房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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