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亏了苏先生。
想到这里列战英下意识地扭头去看远远坐在一边,一直一言未发的苏先生。只见他神色漠然地靠在炕桌旁,双眼犹如两泓深潭,黑沉沉地看着斜上方的墙角,仿佛压根没听到卫峥和靖王的对答。
可卫峥口中说出的明明是那么叫人肝胆俱裂的往事。
列战英的注意力渐渐被他的讲述吸引过去,耳听着当年惨烈的真相被一句句毫无保留地揭开,不知不觉热泪盈眶。
他听到萧景琰颤着声音问还有谁活了下来。
他听到卫峥说聂铎还活着。
可还没来得及高兴,他已经反应过来——林少帅,和靖王从小一起长大、情同手足的林少帅,是真的不在了……
萧景琰的脸色已经白得跟纸一样,双目赤红着,一脚踹翻了搁烛台的小几。
他用了十多年去接受林殊突然死在北境的事实,卫峥的突然出现又让他燃起了一线希望。可他还没敢把这点希望宣之于口,就已经再一次失望了。
他悲愤逾恒,在场的其他人又何尝不是。蒙挚和列战英各自强压着心绪都分不出神去劝解,后者终究年轻些,想不透世间人心怎么能险恶凉薄至此,已经忍不住咬着牙哭出了声。
只有梅长苏丝毫不为所动的样子,慢慢站起身来,语气一如既往的轻缓从容地劝萧景琰稍安勿躁。
他条分缕析,鞭辟入里,每一句话都是不容反驳和忽视的实情。可在刚刚知闻一个泼天冤案血淋淋的真相之后,这样的冷静未免显得有些冷漠无情了。
列战英一边心想这大概就是顶尖的谋士风范,一边偷眼去看萧景琰——据他所知殿下最反感这种没心没肺只讲厉害关系的做派,从前也没少为此与苏先生言语冲突。可现在殿下和苏先生关系不同以往了,希望殿下控制住自己的脾气,在这气头上也别忘了苏先生只是性子冷些,却是一心一意为他好的……
抱着准备劝架的决心的列小将军看到萧景琰抬头看了梅长苏一眼。他看不懂含着多少复杂的情绪,只能看出靖王并没有动怒。
然后萧景琰没再纠缠翻案的问题,转而问了问卫峥接下来的安排,叮嘱他遵从梅长苏的指令安排,又和梅长苏十分默契地驳斥了列战英一时头脑发热叫卫峥住到靖王府的提议。
该说的似乎都说完了,萧景琰神情恍惚而倦怠,梅长苏正要劝他回府休息,他已摆摆手列战英等人道:“我有话和苏先生说。你们先出去。”
卫峥微微迟疑着偷瞥了梅长苏一眼,得到他一个肯定的眼神之后行礼退了出去。
蒙挚和列战英也走向另一个方向,片刻后两头先后传来石门合拢的轻微闷响。
挺着脊骨站在那的萧景琰仿佛忽然被这声响抽干了力气,颓然坐了下来。
他说有话,却久久没有开口,双肘撑在双膝上,低着头,一只手挡住眼睛,好像化成了这幽暗y-in冷的密室中的一尊石像。
梅长苏依旧站着,垂眸看着他。他知道他现在应该冷淡而平静地对他说:“殿下累了,请回府休息吧。”
可是话在口中打了几个转,怎么都吐不出来。
萧景琰正在为他的“死”伤心。
他只要一句实话就可以让他即刻从这持续了十三年的悲痛中解放出来,可他偏偏不能说。
萧景琰越难过,他越不能说。
因为他们的关系已经发展得超出他的预计,超出他的掌控,萧景琰已经把过多不应该的感情放在他身上,如果再让他知道自己就是林殊,那他这一生恐怕都不会释怀……
可自己陪不了他一生一世。
说出来,除了几年后让他再面对一次自己的死,再把这些伤心悲痛重头尝一次,还有什么好处呢?
可即使不能告诉他实话,或者偶然也可以……不那么不近人情吧……?就算只是个谋士,看到主君情绪低落,稍微安慰一两句……也算是合理的吧?
他脑中还在迟疑犹豫,为自己的举动寻找理由,脚步已经先动了。
踏前一步,他和萧景琰就只剩下一条手臂的距离。他抬起手,放上萧景琰的肩头——他根本没敢按实,甚至没敢用上手掌,四根手指战战兢兢地的并拢了虚点在他肩上,勉强算作一个安慰的举动。
可就算只是这样,他也感觉到了萧景琰衣服下的血r_ou_绷得硬梆梆的,好似在用尽全身力气和谁对抗。
这十三年他都是这么过来的吗?在伤痛时把自己绷成一块又冷又硬不知变通的石头,假装刀枪不入,宁可被砸碎了也不愿软下来任人揉捏。
梅长苏的指尖有点不受控制的要发抖,他努力深吸了几口气,按下愈演愈烈的心痛,虚弱地开口劝说:“殿下节哀。英灵有知,必不愿见您如此。”
萧景琰手掩着半张脸,看不到他的表情。过了好一阵,他才哑着声音缓缓说:“我一定要替他们昭雪冤情。其他的什么都可以靠后,你明白吗?”
梅长苏的指尖加了一点点力气:“我明白。”
萧景琰的手忽然毫无预兆地朝肩头一斜,正正落在他那几根像栖错了地方的鸟一样随时准备惊飞的手指上,然后不容分说地攥住了。
梅长苏下意识地想抽离,可印象里一向温暖干燥的萧景琰的手掌此刻冰冷,掌心s-hi漉漉的不知是冷汗还是……
他因此迟疑了这么一息,就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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