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众人沉默片刻后,便开始面面相觑一番,而后纷纷朝颜墨白恭敬点头,大呼‘圣上明智’。
颜墨白面色依旧不变,神色深邃幽远,那双漆黑的瞳孔,也仍无半点的起伏。
“此事莫要再耽搁,三日之后,朕无论尔等用什么法子,朕都要听到大英地的确切位置。”
仅是片刻,他薄唇一启,再度幽远如霜的出声,待得这话刚落,他便稍稍敛神一番,清俊儒雅的面容也卷了几缕兴致缺缺之色,随即全数挥退副将。
待得副将们全数出得帐篷,他才在原地立了半晌,而后才回神过来,缓步朝不远处
帐门行去。
此际,夜色已是越发深沉,三更全然已过。
营地之中,各处的帐篷都已熄了烛火,漆黑一片,徒留帐篷巷道上的火盆还在熊熊燃烧,火苗子赤黄跳跃,似要不自量力的将偌大漆黑的天空都吞没一般。
冷风肆虐而动,凉薄骤起。
颜墨白稍稍皱了眉,指尖微动,忍不住拢了拢随意披着的衣袍。
眼见颜墨白出来,伏鬼终是松了口气。自家主子虽仍是不顾身子的与副将们夜议,但终还是极为难得的不曾通宵熬夜,此番三更过后便已出来,比起往日来,的确是好了太多。
伏鬼神色微动,沉默片刻,随即便捧紧了手中早已准备好的大氅朝颜墨白行去,待得极是恭敬的将大氅为颜墨白披好,刚将两手缩回,却也正这时,便闻一道幽长复杂的嗓音微微响起,“长公主可醒来?”
伏鬼猝不及防微怔,待回神过来,才恭敬低沉的道:“目前尚未有精卫过来通知长公主睡醒的消息。”说着,思绪翻转,静默片刻,而后忍不住补了句,“许是皇上此番回主帐再就寝,长公主也全然不知皇上夜里出来过。”
颜墨白面色分毫不变,瞳色幽远的凝于前方远处的火盆,随即定睛朝那火盆内的火苗子扫望,待得双瞳全然被那火苗点亮,他才薄唇一启,淡漠幽远的道:“你跟了朕多年,朕之心思,你虽大多能懂,但自然有些心思,却非你所能明。是以,有些事,朕不喜你插手,虽会念在多年主仆情分而饶你性命,但若,你仍是执意妄加揣度朕之心意,更在某些人与事面前擅自为朕做主,如此,有朝一日许是再触朕之忌讳,朕许是,当真留不得你了。”
伏鬼瞳孔抑制不住的颤了颤,心底通透。
自家主子历来不喜人违逆,更也不喜人背叛与欺瞒,他伏鬼今日背着他对长公主说了他之伤情,本是触了他忌讳,他今日能饶他一命,也的确算是法外开恩了。
只是,正也因跟随自家主子多年,才深知他并非太过良善之人,是以,便是他跟了他多年,而一旦真正令他大怒,他自然不会对他手下留情。这点,他伏鬼一直都心知肚明,全然知晓,只是明明知晓,却终归还是忍不住想去触犯。
只因,他的确不愿看到自家主子被重担与仇恨折弯腰杆,也的确不喜他会真正变为人间嗜血的阎罗,甚至于,他也不愿见得他劳心劳力筋疲力尽,他仅是站在一个忠仆的位置上,想守着他,辅佐他,甚至,愿他一切安好罢了。
如是而已。
“皇上之言,属下记下了。只是,也望皇上能体谅属下之心,跟了皇上这么多年,皇上是如何一步步走过来的,属下皆全数看在眼里。是以,比起其余之人来,属下最是深知皇上一路行来不易,是以,也打从心底的想要皇上体恤己身,照顾好自己。但若有朝一日皇上仍是被仇恨魔怔,属下许是仍会违逆皇上之意而做出令皇上不悦的事来,只是无论如何,且望皇上知晓,属下之命死不足惜,但望皇上,一世安好长存。若能如此,属下便是死在皇上手里,属下也能,瞑目。”
他嗓音极是厚重认真。
待得嗓音一落,他便垂头下来,不再言话。
颜墨白满目幽怨,清俊的面容淡漠无波,沉寂一片。
然而即便外表极是平静,但心底深处,终还是再度掀了几缕波澜。
他也未再言话,心思摇曳起伏,更也无心言话。
两人便这么一声不吭的往前,兀自沉默,待得抵达主帐前时,颜墨白才稍稍驻足在帐口,脊背挺得笔直,突然幽远无波的道:“你之心思,朕自然明白。只不过,你并非朕之奴仆,而是朕之左右手,朕从未想过要你来守候,而是要与你一道并肩作战,驰骋疆场。你随朕一道出生入死多年,朕最是不愿你有朝一日会死在朕手里,朕对你的期望与当初一致,愿你我驰骋并肩,狼烟角逐,待得天下彻底大安,大计而成,那时,朕自会对你加官进爵,让你后生无忧。”这话一落,不待伏鬼反应,他已稍稍抬手,掀开帐门便踏步进入。
待得帐门彻底落下,掩盖住了帐内的所有光景,伏鬼这才回神过来,双眼微颤,连带刀疤横亘的面容上,一派自嘲悲凉。
他伏鬼,也是有心驰骋疆场,有心狼烟角逐。
只可惜,打斗与拼搏,终还是比不上自家主子的性命与安好。他伏鬼自打被自家主子救下,便是为自家主子而活,是以,他不在意什么大计拼斗,他只在意自家主子的安稳。如此,无论自家主子对他期许如何,他许是都会让他失望的,甚至,一旦情况允许,他还是会违逆他的本意的。
他伏鬼不怕死。他只是怕,自家主子会仇恨加身,自行魔怔。他也不怕天下生灵涂炭,处处皆成献血炼狱,他只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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