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几倍,在新入行的实习生眼中,她是一头怀抱宝藏的喷火巨龙,既可怕又诱人。
和当年相比,赵亦对颜忱书的批评已经堪称含蓄。即便如此,也足够让小男生目瞪口呆。这么一个小不点的女孩子,模样好似高中生,说话这样不客气,还这样有道理……颜忱书面红耳赤,感觉自己被刷新了认知。
赵亦没意识到自己给人留下多大的震撼,她只是有感而发,这一天半的田野调查同样刷新了她的认知。她所习惯的世界是数学的世界,简洁优美,说一不二,任何复杂的方程式都能获得求解。但现实生活并非如此,尤其竖街镇,一个浓缩的名利场,有着格外森严的等级,格外赤|裸的**,格外多的荒唐与不合理。
从前她毫不在意,因为在她的数学模型中,一切都只是冰冷的数字——颜忱书,18岁,微博粉丝1247万——仅此而已。而不是她亲眼所看到的,一个明明很有潜力的年轻人,渐渐染上圈子里的坏习气。
赵亦喷完火,将颜忱书独自留在原地,拎着饭盒往剧组方向去。雨后初晴,田埂被雨水泡的酥软,日头晒过表面板结,内瓤却是巧克力熔岩蛋糕,一脚下去泥足深陷,必须走得十分小心。
赵亦只顾埋头看路,不防路边树下靠着一个人,长腿交叠横在窄路中间,险些没让她跌个嘴啃泥。赵亦踉跄两步回头去看,那人白袍似锦,面色如玉,画中仙似的,一时半会没认出是谁。
认出之后,心里陡然一紧。
柏钧研斜倚着树,扮相很是金尊玉贵——今天室内戏,脱下锈迹斑斑的战袍,他是天潢贵胄的小靖海王。一旦束起额发,他那眼尾斜飞的天生倨傲便显得格外分明。树下疏影淡淡,他的目光也淡淡,看她的样子说不清是审视还是其他,反正和当初遇到时已经大不一样。
当初他是温和的,亲切的,偶尔还带点调侃,一个毫无架子的大明星。后来变得严肃,因为她曲解了他的好意。现在变得冷淡,因为他曲解了她的拒绝……看,现实世界就是麻烦,在数学世界中,有解就是有解,无解就是无解,哪会有什么曲解!
赵亦烦躁非常。费事去跟他解释?好像没有这个必要,她又没打算跟他建立超乎寻常的关系。
不解释?老用这种探究的目光看她到底几个意思!
赵亦把头一低,决定眼不见心不烦,直接逃离现场——自从她遇到柏钧研,已经越来越娴熟于使用“逃”字诀。然而他们狭路相逢在一条细窄的田埂,想逃也并不十分容易。赵亦尽量贴着田埂的边缘走,谁知脚下突然一滑,她惊慌地退了两步,人是没有滑落,鞋却扯松了绑带,直接陷进了泥田。
选择一:不要那只鞋,高一脚低一脚,假装镇定离开。
选择二:捡起那只鞋,但一只手无法系鞋带,高一脚低一脚,假装镇定离开。
选择三:捡起那只鞋,脱掉另一只鞋,无视地上的碎玻璃尖石子,假装走在沙滩,步履悠闲忍痛离开……
赵亦欲哭无泪。
擅长于求解多元复杂方程的聪明脑袋,在一道简单选择题面前当了机。赵亦还站在原地发愣,一片雪白的袍角已经飘到身边——这么一对比,才发现什么叫主角待遇,戏服定期干洗,鞋子干爽洁净,越发显得她一身邋遢狼藉。当然这也和她今天的角色有关,她伤了手,正好演一个吊着手的小乞丐。
若是从取景框里看,这一幕简直充满戏剧张力,好似剧本特意安排:体恤民情的小王爷路遇残疾小乞丐,帮她从田里捡起脏污的鞋。
赵亦惊慌失措,柏钧研却好整以暇,好似一切发生的理所当然,他就应该用他干净的手捡起那只鞋,擦掉污泥,然后蹲下递到她的脚边——发现她半天没有动作,居然还抬头看她一眼,“抬脚”,台词说得无比自然,仿佛在说“你好”。
小乞丐默默站在田埂,看着小王爷单膝触地,认真给她绑鞋带。
为什么世界上会有这样的人,她其实不能理解。
她的成长历程很是艰辛,传统军人家庭的出身,斯巴达式的棍棒教育。她没有玩过洋娃娃、棒棒糖、毛绒玩具,因为这些东西消磨意志。也没有看过电视剧,漫画,少女读物,因为这些东西浪费时间。她习惯于接受指令然后严格执行,世界对于她而言,秩序井然,法度森严,就算后来离开原生家庭,独自走向广阔世界,也没有完全改变她的认知。
程小雅已经是一个让她感到迷惑的存在:一个温软的,包容的,像法兰绒毯子一样让人可以真正卸下心防的女人。
柏钧研则是一个更加让她迷惑的存在:一个似乎并不诉诸于利益交换,无端端就能对陌生人散发温暖善意的……男人。
必须承认,她骨子里原就有些惧怕男人,这种惧怕和酒醉的父亲挥舞的戒尺交织在一起。在军队大院,家庭暴力是一种司空见惯的流行,隔三差五就能听到邻居家小孩的哭喊。赵亦从不哭喊,因为哭喊只会招来更多的惩罚。她知道如果她哭泣,她的父亲会对她更不满意,因为她是个女孩,一个生而软弱的小姑娘,独生子女政策让她的父亲这辈子不可能拥有一个可以传承他勇武血脉的男孩,所以她必须像男孩子一样坚毅果敢。
可是……一个内心柔软的男人?
赵亦看着柏钧研乌黑的发顶,目光茫然而困惑,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存在?
赵亦的困惑没有保持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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