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寒的家在美丽富饶的黄河之滨。古人说,得中原者得天下。五岳之中,嵩山为首,其他四岳无不低首朝拜。中原相对于整个中国无疑是起搏的心脏。这座美丽的城市虽不及国际大都市,但在国内也是排名前十位的大城市。阔别四年,高寒终于又回来了,一下车便闻到了家乡亲切的气息。
他的家在郊区,但自从他上大学的那天起就不会再为此而自卑,因为不久的将来,他就要在这座繁华的城市大展宏图了。逐鹿中原,洗掉祖宗十八代以来的清贫寒酸,或许还能戴上贵族的王冠,光耀门庭,名利双收。
人事局,高寒把档案毕恭毕敬地递给了一个主管分配的谭副局长。谭副局长漫不经心地撕开了档案,随便翻了几页,就像在大便不畅时玩弄手中的手纸,然后淡淡地说:
“这属于机密文件,你怎么会自己带在身上?”
高寒还没有解释,副局长又问话了。“机密,知道什么是机密吗?秘密分为三个等级,机密属于中间的那种,说说,怎么回事?”
高寒两个手搓来搓去,小心翼翼地解释了关于他分配的来龙去脉。其间,副局长接了至少三个电话。在接电话的当儿,还不停端起茶杯,装模作样地也呷一口。高寒感觉到,副局长的体内并不需要水分的补充,他端杯子只不过是一种习惯,一种需要,一种姿势而已。高寒有点厌恶,恶心到了极点,他讨厌这种做作的神态,但他仍然谨小慎微地对副局长叙述关于档案的问题。等副局长接完最后一个电话,立马站了起来。临近中午了,听口气像是要应付一个饭局。高寒还想说什么,可副局长已经下了逐客令了。
“你的事情我知道了,新闻专业,嗯,不错,要不你把档案先放在这里,最好到电视台或日报社看看……先这样。”
先这样,这样到底是个什么样,高寒一头雾水。
高寒张张嘴还想说什么,副局长已经一溜风出了门。
高寒感觉办公室很热,甚至比太阳老人魔掌覆盖下的毛乌素沙漠还热。他感到胸口发闷,像压了一块巨石,有点窒息。高寒伸出手想去端局长的杯子,他想喝水。可他始终没有伸出手来。下意识告诉他,那不是他自己的东西,他甚至觉得,他曾经熟悉的这座城市此刻正瞪大了陌生的眼睛看着他。
谭副局长出去了,他呆呆地站在那里,面对着副局长刚刚坐过的椅子,头脑一片空白。
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走过来,悄悄地拿起档案,然后像宝贝样放在柜子里。高寒有一种不详的预感,他有点害怕,怕他十几年的寒窗和满腔的热情都永远锁在保险柜里,永远难见天日了。
大姐锁好了柜子,回头把派遣证递给他。
“大姐,你看我是正常分配,能不能……”高寒不敢叫小姐,曾经的对女人的尊称如今已经变了味道,怕引起女人们的误会。再说了,按年龄,他确实该向三十多岁的女人叫大姐。
“王副局长已经不是给你交代过了,说是分配,但各单位用人自主了,你还是自己跑跑。留在外边多好,好男儿志在四方,何必自讨苦吃。”大姐很白净,圆脸大眼睛,一脸的真诚,说话绵绵的,没有锋芒,柔若无骨。高寒觉得,她的话像她的眼睛一样真诚,一尘不染。
高寒走出人事局的大门,回过头来看看,大门一边悬挂着长长的牌子,白底黑字。由于风蚀已经斑驳,木板也有些变形,高寒联想起他搞社会调查时,在一个原始次生林中偶尔碰到的一具棺材,木板也是如此斑驳。黑色的仿宋字体,工工整整,只是有些发白,如整形美容过的黑人。他不禁感慨,突然萌生了不黑不白不清不楚的感觉。
第一炮就哑了,他有点气馁。他满腔的热忱就是一发沉重的蓄势待发的炮弹,遗憾的是他空有一枚炮弹,没有炮架,没有炮管。但他不能气馁,开弓就没有回头箭了。太阳白晃晃地在头顶挂着,他感觉像草原上迷途的小鹿。他骑着车子无处可去,只能硬着头皮往电视台的方向猛蹬。
到了电视台,门岗告诉他说要他快要下班了,要他下午再来,高寒弯腰点头说着谢谢。刚刚骑上车子,发觉车把歪歪斜斜的不肯走正道,他感觉轮胎没气了。轮胎没气了,他也没有了力气,可他肚子里有气。不但有气,还窝了一肚子的火。他妈的,官僚,整个一个官僚。老子十几年寒窗,还没有你的一顿饭重要,还没有你的下班重要。狗日的,要是哪天坐到了正经的位子上,不把这些狗日的整死才怪,统统都安排去扫大街,不,应该叫他们去倒马桶,给全市人民倒马桶,当然也包括他高寒自己的。
生气归生气,车子还要修理,那是他的腿脚。十字路口的老头好像专门为高寒的出现才摆的摊子。补好了轮胎,高寒在口袋里摸了半天,才摸出仅有的皱巴巴的五块钱。那是他的老爹在他出门时硬塞到他口袋里。老人找了他四块。高寒把仅有的四块钱攥在手心里,生怕一不小心钱就会长了翅膀飞了去。他找了一家烩面馆,三块钱吃了一碗烩面。他不能回去,出门的时候他曾经告诉他爸爸,说报了到就马上回来,现在回去,一无所获的他该怎样交代。
一碗烩面进肚,只装了胃的三分之一,高寒还是感到有些饥饿。他人高马大,欲壑难填。女服务员过来收碗,高寒红着脸问能不能让他再喝一碗汤。女服务员二话没说,收碗之后又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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