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作别,反向行辕。
灵昌公主仍在深宫搂着嫁衣酣睡,而驸马早已悄然与冷面画师远走高飞。
“宋将军?”阿柒轻拍宋景仪小臂,“将军大病初愈,万万不可勉强,还是进车里吧。”
“想他二人已走得够远,我们可回程了。”阿柒接下宋景仪手里缰绳,“奴婢驾车。”
宋景仪这才发觉他方才痛而疲惫,竟睡了一会。
天边吐白,疏淡金色落在宋景仪脸畔身侧,阿柒才看清他鬓角脖间细密的汗水。他敛目养神的时候,浓密的眼睫也沾染了晨光,矜贵静好,偏又眉头轻蹙,无端惹人爱怜。阿柒见他分明不适,便推醒了他。
宋景仪方一动,便觉腰腹酸沉,仿佛下半身被钉在这车上。他暗道不好,不再强撑,道谢往车中而去。阿柒见他行动不便,便伸手托了他一把,才觉他手心也是凉透。阿柒心中不解,却见帘子已被宋景仪放下,便闭嘴不语。
腹中的疼痛已然剧烈起来,不时翻搅,孩子的动作竟清晰得很。宋景仪撑着车壁,伸手探进衣内去解那腰封,待那桎梏一松,宋景仪闷哼一声,捧住那处微隆。
窒闷虽缓,疼痛却未息。宋景仪轻轻揉腹,那处却随着疼痛作硬起来,每痛一次,那里就冷上一分,仿佛孩子的温度在被吸食出去。
宋景仪冷汗涔涔,马车颠簸,叫腹中越发如刀剑搜刮,“嗯……”宋景仪忍住呻吟,往窗外窥去,暗暗企求那飞掠树影快些变成青砖城墙。
只是这个孩子……千万别是这个孩子……
也离我而去。
阿柒扶宋景仪下车的时候,他分明面色苍白,几乎要晕厥过去的模样,可还稳稳道谢作别,礼数周全。
真是个怪人。
阿柒回府,收拾车中物什,却见其中一团花锦垫上,有几滴暗色晕染。
是血迹。
王居安睡得迷糊,被人叫醒时仍是未出梦境的。
但来人是宋景仪身边的小厮安宁,还一脸六神无主的模样,王居安心里咯噔一下,便清醒了大半。
待见到宋景仪,王居安咋舌,“宋将军,好端端这是怎么了?”
宋景仪已无暇回话,攥着被角,只是循声望来,面色惨白,黑发汗s-hi。
王居安连忙把安宁推到门外,“别叫人进来!”
这天还是黑沉的,也不会有人这时候来访。
王居安掀开被子,宋景仪身上是黑色劲装,只是腰带已除,露出里面xiè_yī。
王居安轻轻蹙眉,心中作疑。
“先生……”宋景仪低声唤他,他的手紧绞腹侧衣料,“血……孩子……”
王居安忙去褪他裤子检查,拧着眉道,“景仪,别慌。”
他一边掏出针袋,换了称呼。
宋景仪松开手,闭眼隐忍。
“你用内力了?”半晌,王居安收了针,抹着汗责问道。
宋景仪的身体慢慢松软下去,摁在被褥上的手指轻轻移开,指尖的苍白处渐渐晕上血色。
他衣裳大开,黑发散落在颈间,映得那淡蜜色胸膛越发白皙,他仍闭着眼,羽睫微颤,眉头轻蹙,如素花落了泥地,溅了雨星子,惹人怜爱,却又无端昳丽。
王居安咳嗽一声,帮他把被子盖了回去。
宋景仪伸手拢到腹上,感觉那抹弧度还在,明白当是无事了,才哑声应道,“是。”
“这胎儿虽已坐稳,但你哪能如此胡来?”王居安气道,“真气流走冲撞了稚儿,我若来晚几步……”
“我不知……”宋景仪着实也未曾想只是轻功,也会伤着孩子。不过今晚他不光两次带人飞檐走壁,还驾马疾行了十来里地,确是胡来了。
“你今晚去哪了?”王居安并不放过他,擦着针道。
宋景仪一双眼眸沉稳看来,“望先生见谅,我不能说。”
王居安哼了一声,心中却已猜了八九不离十。
宋景仪爱惜孩子,但最爱惜的,还是那个满身心眼跟莲蓬似的人。
叶绍卿个混小子,又想闹什么幺蛾子?
未来的驸马爷今日犯了懒脾气,婢女叫了三次都不肯醒。
沈寄望稚气未脱,平日里又不摆少爷架子,与丫鬟们倒像是玩伴。她们见昨日沈寄望苦学了一天礼仪,还做功课到夜深才睡,很是心疼,见他卷着被子嘟囔不肯起,便也由着他去了,只是眼见沈尚书就要下朝回府,这才再来催他。
而这一回,却见“小少爷”穿着亵服,大大咧咧坐在桌边喝茶。
婢女手里的盆带着洗脸的巾子哐当落在地上,“叶……叶大人?”
沈家小公子睡了一夜,醒来却成了玉面叶二少。
整个沈府是j-i飞狗跳。
御书房。
一人多高的紫檀嵌玉字九扇围屏前,皇帝端坐圈椅,轻敲扶手,低眼看底下跪着的叶绍卿。
“你如何会在沈府的?”皇帝语气柔和,似乎只是闲话家常。
叶绍卿抬头,“慧三儿将娶公主,心中惶惶,邀臣过夜,说些体己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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