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琛问道:“三哥苦心布置,是为了帮我……还是为了救那位眼下不知藏在哪里的江湖朋友?”
谢允面不改色道:“吴费将军的家人乃是忠烈之士,又与我同行一场,自然是要想方设法搭救,你是我的亲人,哪怕闯了天大的篓子,我也得出来替你收拾,既然有两全之策,为什么不用?你又不是漂亮姑娘,下次不要再问我这么没意思的话。”
明琛被他不客气的话说得脸色有点难看,十分沮丧道:“对不住,给三哥惹事了。”
谢允端详了他片刻,叹道:“明琛,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这些年不敢说十分了解你,也大概知道一点皮毛……所以不要跟我表演‘示弱撒娇’了,我不会跟你回去的。”
明琛先是一愣,随即自嘲地笑了笑,再抬起头,他那闯了祸的熊孩子神色便一扫而空了,轻轻地说道:“三哥,在江湖中整日吃没好吃、喝没好喝的胡混,有什么好处?‘家里’这些年实在一言难尽,其他兄弟跟我不是一条心,父亲也越发……只有你能帮我,只要你肯,将来就算让我拱手相让……”
谢允一抬手打断他:“明琛公子,慎言。”
明琛不甘心地追问道:“三哥,你看着半壁沦陷,难道就没有想法么?这本该是自家河山,现如今我们兄弟二人在此地出门都要乔装,说话都要小心,你就甘心吗?”
谢允似乎本想说句什么,后来又咽了,别有深意地看了明琛一眼,转身走了。
华容城中,随着沈天枢离开,气氛非但没有松快些,反而越来越紧张,宵禁后开始有大批的官兵和黑衣人四下巡逻,时有时无的月光扫过这些执锐者身上森冷的铁器,乍一看,就像山海淮南中讲的怪物,普通百姓正常进出城门都被禁止,几日下来,物资渐渐吃紧,四下人心惶惶。只是乱世中人,大多顺从,但凡一息尚存,哪怕半死不活也比曝尸荒野强,因此并没有人闹事,反而显出一种训练有素似的太平来。
而此时,周翡却只能憋在疯婆子的小院里。
段九娘那日被周翡一句话刺激得不轻,仿佛更神神叨叨了。
她这小破院虽然不大,但架不住活口只有三只半,大部分时间都空荡荡的——周翡连伤,再被她雪上加霜一回,大部分时间都在躺着,正拼命养精蓄锐中,因此只能算半个。
空荡荡的院里,段九娘便神出鬼没了起来,白天黑夜的也不知自己躲到了哪个老鼠洞里,院中挂在树上的彩绸被几场大风一吹,就跟一地残花败柳似的横尸满院,也没人管,这小院越发像鬼宅。
周翡撑着心有成竹的面子,其实里子里半个主意都没有,唯恐吴楚楚三言两语问出她的底细,每天只好端着老道士给她的《道德经》翻来覆去地看,做出一副“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的闲散笃定。
可惜,老道士恐怕是看错她了,对于一些死不开窍的榆木脑袋来说,“书读百遍”,依然能“雁过无痕”。书上的字从她眼皮底下掠过,就好比那过眼云烟,周翡将每个字都“看”了“看”,百无聊赖地品头论足一番,得出了一个“什么玩意,还不如我写的好看”的结论。
至于每个字连在一起说了些什么玩意,那就全然不知了。
《道德经》几千字,要仔细研究,可以研究数年,以“不求甚解”的读法走马观花,半个时辰看得完……至于用“周氏不求解”的读法,三两下就能翻完了。
周翡假装看书的时候,心里都在七上八下的胡思乱想,心道:“没武功就算了,我连钱也没有,想雇个镖局把我们俩押送回去都不成。”
最关键的是她还不认识路。
周翡用正在结痂的手指卷着书页,漫无边际地异想天开,忽然问吴楚楚道:“听说古字画都能值钱是吗?”
吴楚楚跟老仆妇借了针线,正在缝一块撕开的裙角,闻言回道:“有些是千金难求的。”
周翡便将自己撑起来,举起自己手里那本没用的破书,问道:“你看这纸,黄得跟贪狼那痨病鬼的板牙似的,想必也有些年头了,能值几个钱……唔,狗爬体的字有人买吗。”
这本手抄的《道德经》字也并不是很丑,只是非常不整齐,写得里出外进,行不成行列不成列,前几页所有的“点”和“短竖”都扭曲得非同寻常,恨不能飘逸到隔壁别的字头上,豁牙露齿地东西零落。
吴楚楚“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想起年幼时也曾见过不少珍奇古董、名家字画,念及现如今的窘境,又笑不出了。
周翡本来就是苦闷中强行找乐子,翻开那破书的第一页,忽略了小册子上的其他部分,只单单看那两顿点和短竖两种笔飘来飘去的笔画,发现它们居然能连成一条线,构成了一个鬼画符。
吴楚楚见她将书翻过来掉过去,一会正拿一会反拿,实在不明白这是在“参悟”什么,便说道:“道家经典,我小时候也读过一些,只是浅尝辄止,很多都不明白,你看了这么多天,有什么心得给我讲讲吗?”
周翡眯着眼,十分认真地盯着书页道:“像只的山羊……”
吴楚楚:“……”
这见解有点太高深!
周翡便有些吃力地爬起来,用手将乱七八糟的笔画一点一点遮住,只顺着短竖和顿点往下画,对吴楚楚道:“你看这里,这一圈画下来,像不像一只噘嘴的山羊?”
吴楚楚被她的不学无术惊呆了。
周翡方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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