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关心朱见深的死活也是真的,不过倒不见得是出于君臣之情,更多的还是担心自己的前程甚至是小命。这么多年来,他们为了讨好皇帝为了自己高升,都做了些什么他们自己最是清楚,要是朱见深这棵大树没了,他们这群猢狲全都得跟着玩儿完。
这新官上任还得三把火呢,更何况是新皇登基?估计不把他们烧成灰都是好的。说白了,其实就是平日里作恶太多,临到领导换届,怕新领导跟他们新帐旧账一起算,到时候把他们一锅端了可就不是闹着玩儿的了。
于是,他们自然是仰着脖子巴望着朱见深早日康复,重新回归领导岗位,带领他们继续胡天胡地地混下去。可是,恐怕这些人是要大失所望了。
内官传回来的谕旨回复得很短很敷衍:览奏具悉,朕今服药,疾已渐减,卿等宜少忧虑,安心办事。
众人傻眼,纷纷揣测着这是不是太子代皇帝拟的谕旨,实际上皇帝已经完全不主事了。
两日后,亦即连续辍朝的第八日,朱见深在见过周太后和王皇后之后,着内侍将太子召到乾清宫来。
内侍到达慈庆宫的时候,已经跌入子时(二十三点左右)。不过虽然已经很晚了,但是祐樘并未就寝,而是依旧呆在书房批览奏疏。
他握着手里的狼毫笔,却是半晌都未曾落下,总觉着有些心神不宁,似乎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启禀殿下,李公公来传圣上的口谕了。”一个宫女在门外恭敬地道。
祐樘眸光微沉,敛容起身,简单理了理衣冠,提步走了出去。
焦急地等待了片刻之后,那来传口谕的太监一瞧见太子殿下的身影,立刻就迎上前去,神色慌张地道:“殿下您可算来了!快快去乾清宫一趟吧,圣上要见您呢。”
祐樘面色微微一沉。他似有感应一样,回首望去,果然见漪乔正披衣立于他身后不远处。
见他看了过来,漪乔索性走到他面前,挽起他的手,淡淡一笑道:“殿下快去吧。”随即,她踮起脚尖在他耳畔轻声道;“没事,我就在这里等着你回来。若是一旦发生什么事情,我会第一时间赶过去的。”
祐樘神色复杂地看着她,微微颔首。
今晚的夜色似乎格外深沉,乌云遮月,天幕上也寻不着几颗星子,整座紫禁城似乎都被一块巨大的黑色幕布罩了起来,沉闷得让人透不过气来。
祐樘进到寝殿内的时候,朱见深正躺在床上艰难地喘着气。他听见太监的通传声,慢慢张开眼睛,见人已经来了,便命宫人们全都退下去。
“樘儿啊,到朕跟前来。”朱见深有气无力地开口,抬起枯瘦的手示意他过去。
祐樘朝着他行了一礼之后,微微垂首,行止恭敬地来到了床边:“不知父皇召儿臣前来所为何事?”
朱见深眯起一双已经有些浑浊的眼睛,勉力聚拢起焦距,开始仔细打量起自己这个儿子来。
五官精致,姿容秀雅,质若暖玉,清隽灼然。虽是从头到脚的恭顺之姿,但朱见深此刻不得不承认,他有一种从骨子里透出的帝王之气,就像是隐于鞘内的绝世名剑,虽然刻意敛起,但还是可以由外而内窥见其慑人的锋芒。
遥想当年他们父子相认的时候,由于他那时只有他这么一个儿子,出于物以稀为贵的心理,他还是曾经宝贝过他一阵子的。可是那并未维持多久。
后来由于后宫之内皇子皇女不断降生,加之万贵妃以及其他一些倚仗万贵妃的朝臣传奉官们不停地在他面前说太子的种种不是,他们父子又刚相认不久,相处时日尚短,于是在随后的日子里,他就越来越不喜欢这个儿子,甚至发展到后来的极端厌恶,以至于横下心要废掉他,想将最得自己心的邵宸妃之子扶上储君之位。
可老天爷最终还是没能让他如愿,在他都要将玉玺盖在废储诏书上之际,竟突然传来了泰山地震的消息。
如今想来,这一切都是天意。
这些年来,他总觉得瞧着他浑身上下都是毛病,没一处顺眼的,也从不愿意用正眼看他。可不管他的态度是怎样的,他永远都是一副恭顺温和的样子,小小年纪就行事谨慎沉稳得让他想找茬刁难他也每每都无从下手。
他对他这个父皇一向都是极为孝顺的,但恭顺之外好像总是掺着一份若有似无的疏离。从幼时起便是这样,十几年来一直如此,未曾变过。这些他都能感受到,只是因为并不在乎他这个儿子,所以也就没放在心上。
或许,从他开始疏远他的那刻起,他们父子之间的隔膜便注定再也无法消弭。
一阵感慨忽而涌上心头,朱见深看着他垂眉敛目的样子,重重地叹口气:“樘儿,朕觉着你在朕面前似乎从来都是这个样子——告诉朕,你这十几年来心里可是一直存着怨气?”
“父皇这是哪里的话,都是陈年旧事了,提它作甚。”祐樘一如往常地笑了笑,温言道。
“朕方才躺在这床上啊,想了很多事情。从朕幼年时被废,到后来顺利登基,再到登基这二十多年来的一桩桩一件件,全都在心里过了个遍,”朱见深看了祐樘一眼,喘口气,自顾自地说下去,“朕这么想着想着,就想到了十二年前和你相认的那一幕。那时候你才五六岁,朕记得当时把你从安乐堂接出来的时候,你连胎发都还没剪掉呢,那软软的头发特别长,也没有梳理,比你的整个人还长,披在身后,都拖到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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