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了下。我还以为又会死哩。”
垂眼,短兵交接。钱进来觉得她看自己的眼光,怎么看怎么不对劲,就像是……饲养员看家禽?血脉里奔腾的是人家的配剂。钱进来从骨子里打了个寒战,正儿八经道:“梨溶姑娘,你看,深更半夜,孤男寡女……你不怕以后嫁不出去吗?”
不知这句话是哪儿刺激了梨溶神经,她尖叫一声,起身撞到了脚边的板凳:“你是想跟我生孩子吗?我娘说,我族人活不了多久,一定要早点生孩子!”
钱进来将脸埋到掌心里。他是喜欢女人,但并不喜欢草菅人命手段阴毒的女孩。
时乖运蹇啊,绝对时乖运蹇,怎么就没想到,这么恶毒的遗传基因,绝对会断子绝孙。
“你看我长得丑,行为猥琐,好吃懒做,一事无成。除此之外,身体里还全是毒。娘戳戳一个,爹戳戳一窝。姑娘,你要想清楚啊!”不过片刻,钱进来镇定思痛,把所有能描述自己的词都倒出来。果然,梨溶眉目间的悦色敛去,“诶,想个孩子怎么这么难。”说罢起身,不清不愿的往外走去,忽然想起什么,回身说:“对了,明早王府要上京,你记得早起。”钱进来被她吓了大跳,拉起被角挡胸遮脸缩腿,像个小媳妇儿似的点点头。
梨溶舒展眉眼微微一笑,抬脚离去。
门都忘关。
钱进来扯开被子长吐出口气,简直像从噩梦捞出来的。
☆、手叔
春寒料峭,湿冷天气。
冷风鼓起床帐,宛如撑起个无身大脑袋。钱进来抚着肩膀上鸡皮疙瘩,下了床,笈鞋去关门。
门框框起张洞开的嘴,没有月,无尽的黑,把所有的烛光都往里吸。游廊铺了一地槐花惨白,泛了光,隐隐如浮在地表腐烂尸骨,灵魂不甘心的在拂袖风中挣扎。钱进来感觉来了人,抬起眼,就望见站在树下的落拓身影,若非靠药物触动敏锐,只怕不会发觉。不知对方默然站立多久。未执灯,黑黑的一个轮廓,却觉得有几分熟悉。整个顾府认识的的人没几个。因此很快与手叔形象契合。
只是,真的是手叔吗?
为何又觉得不像?感觉与平日里不一样。钱进来不明所以,轻声的呼唤了声他的名字。
树下人影一晃就走过来,烛光从脚漫漫镀上脸庞,半鬓斑白,六旬容颜。
“手叔?出什么事了?”
钱进来担心道。
“完了,王府完了。”手叔低头,白发蓬乱,哀戚道。
钱进来望向这个守护院落半辈子,稍有动静则睡不着觉的老人。比如来了洛羽生那夜。忍不住有点恻然:“你先进来,喝口水慢慢说。”言罢转身,袖子却被扯住,回眸见老人眼眶里涌动哀伤:“来不及了,你能不能先告诉我,你与洛羽生被关在地牢的三天,为何能完好无损的走出来,他究竟告诉了你什么?”
“没告诉什么啊……”钱进来脱口而出,心下剔然,大半夜的,手叔来问这个做什么?
“你骗我!”手叔捏住他手腕,肩膀剧烈颤抖,语气惊惧道:“若非无人告密,皇家怎么会收到顾府暗藏与各门派签订的协议,明朝一去,定无归期!”
钱进来吃痛,收腕往外扯,皱眉道:“既然如此,为何还要去?”
“更奇怪的是今天白天,”手叔低沉了声音:“圣上庆寿大赦天下,地牢放出被挑断脚手筋骨废除武功的人不少,独独未见洛羽生,他定然是被杀了。为何还未曝出内奸,就杀了他,还是府中早知情况对我们这些劳碌了半辈子的奴仆隐瞒呢。”手叔眼眶泅出隐隐泪光:“纷争那么多年,本想在这荒山野林里养养老,为什么就不行呢。”
话至后段,语气愈扬,钱进来赶紧挪灯,唯恐被人听,庭院无灯无月,渺如黑纱重峦叠嶂,以至对廊遽然闪过一簇烈焰红衣晃若飞羽,仅仅钱进来眨眼功夫,已转瞬即逝。他忽的想起那日初出牢房与梨溶的对话,一字一句,在心上严丝密缝。
纵然胸口百针倾轧,然而钱进来还是尽力保持张好奇神色,回到桌边,在烛火荜拨挑动中,面对今晚不同以往的客人。
他手里沃着茶盏,却未喝,许是多日未修建眉发胡须,显得很是潦草落拓。他就这么孤零零的坐着,再不复初见时的慈爱温和。
不知怎地,钱进来觉得于心不忍,问道:“手叔,你不会觉得我是内奸吧?”
“不是你,还能是谁?”手叔摇头:“作为郡主陪嫁,一直未分配任何任务,被人监视。与洛羽生对峙而不死。与洛羽生同关三日而什么都不说。不光是我,全府都这样认为的。但我不这么认为……”老伯猛然抬头,浑浊的眼里闪过丝慌张:“你跟我说,洛羽生到底跟你说了府中谁是内奸吗?我可以帮你去辩证,避免你死的不明不白。”
烛火摇晃,钱进来被逼的连退数步,嘭的撞到窗户上,手叔眼眸紧紧锁自己,恐惧像蛇一样四下蔓延。莫非他要死于此?不!钱进来辩利挣扎道:“他什么都没跟我说!我什么都不知道!
手叔离开桌子,一步步紧跟上来,厉色浮上眉里眼间:“你说真的。”
钱进来抓紧窗牖,猛烈撞击,大声道:“你要做什么?”
又进一步。
忽然手叔袖子一抖,露出一小截雪亮的刀光,反射了烛光,一下子折入钱进来的瞳孔里。他苍老年迈的嗓音如虱子沙沙沙侵入头皮,道:“既然你什么都不知道,那就去死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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