睛都看直了,气哼哼嘟嘟嚷嚷,“好不容易发个善心都被当成驴肝肺,我们也真是日了狗了,走走走,这破茶谁买谁倒霉。”
随行的几个女生也怨恨地置了周奇奇几眼,不好说什么伤了面子的话,纷纷跟着男生走了。
周奇奇回过头的时候,发现小男孩依旧垂着脑袋。他慢吞吞地从那几十张百元币中抽出一张,然后从腰间别的包包里摸出一沓叠得整整齐齐的旧钱,数好了零钱,再叠好推到女生面前。
“一共十五块五,我大约还能卖一百五十五杯凉茶。要是够不了这么多,再把剩余的钱还给你。”小男孩慢吞吞地说。
周奇奇心里猛地一阵难受,她的整颗心都在翻江倒海,然而面子上她只是觑了他一眼,“你跟我走吧,把摊子推到林荫道那边,给我们打凉茶喝。”
她跟男孩说,自己要先去一趟打印店。
趁着这个空隙,周奇奇闷着脑袋三步并作两步跑到打印店内,几乎是一瞬,猛地蹲下去,偷偷观察那个默默收摊推凉茶车的男孩子。
他怎么会长这样啊,他怎么会在这里啊,他怎么……周奇奇一捂额头,痛苦闭眼,她杀伐决断、郎心似铁的荀清荀大董事长,怎么会有如斯落魄的时候呢?
荀清比周奇奇小两岁,初见之时,周奇奇已毕业在自家百货商场厮混了一年多。而荀清,他是一家大型广告公司的实习生,尚未大学毕业,却被委派来洽谈这项一级项目。
周奇奇当时已经有了一个相亲来的未婚夫,美国常春藤大学博士毕业的精英中的精英。
她第一次见荀清,是在空空荡荡的甲方会议室。高大清隽的少年提前到来整理幻灯片,她则被压抑的工作气氛闷坏了溜进来矿班。
推开玻璃门的一瞬间,她见到了一笔熨帖合身的西装,少年弯着腰调试设备。
咯吱……玻璃门发出不合时宜地响声。
少年回过头来,他挺起腰,那样纤直挺拔。快要一米九的身高,她必须极具仰视才能与他对话。
眼如寒星,眉似瘦金。
只是那一眼,就如同一颗子弹,打烂了周奇奇所有的中枢神经。令她本就不聪慧的大脑堪比草履虫般单薄,从此再也无法进行有效的灾后重建。
“您是……?”少年望着她一笑,光彩斐然。
“我……我是来准备会议室的。”她朝他呆呆地道,作为一只忠实的颜狗,她的幻肢可耻地硬了。
周奇奇骗他,自己是望名百货新招来的行政小妹。她替他调试好设备,又装模作样给每个座位添了矿泉水,只为了多跟他说一句话。
后来呢,后来她主动邀请他吃了第一顿饭,牵了他第一次手,约了第一次会,就连两人的第一夜都是她一根手指勾起了他的下巴,扯下他的领带,咬上了他的菱唇……
周奇奇就这样坠入了万劫不复地爱河,她义无反顾与未婚夫分手、与父母决裂,众叛亲离、背井离乡,搬到荀清大学附近与他共筑爱巢。
彼时荀清父亲新丧,给他留了一大笔遗产。
两人用这笔遗产开始创业,一路磕磕绊绊相互扶持。最困难的时候,周奇奇陪荀清住过地下室,跟荀清一道通宵熬夜赶工,为了多接一张单子,把自己喝得胃出血。
周奇奇记得第一次赔得血本无归的时候,她背着荀清出去卖血。
她那样的小公举,居然有一天会穷到去卖血……那样多的血从橡皮管流淌而去,周奇奇一阵恍惚……她那时没想什么,就想着……想着下一顿能买一锅甲鱼汤,装作是自己煲给荀清的,荀清最近熬得肝都不好了。
她那样笨手笨脚的,即便是关心他,也只能用这样百转千回的方法。
算算年龄,现在的荀清应是十六岁的年纪,念高二,家有父母,健康安泰。周奇奇想象过少年荀清的模样,高高挑挑,是球场飞驰的新骏,是学生潮中的明星,是万中挑一的少年。
她万万也想不到,这个年龄的荀清居然是以这样一副模样再度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矮得惊人,瘦得出奇,模样也因营养不良而不甚好看。十六岁的他还没有一个十二岁的普通少年发育得好,很容易让人把他的年龄往小了猜。
他怎么会……他的过去怎么会……
周奇奇也不知道自己怀着怎样的心情与男孩并肩行走,男孩推着他的凉茶车,低垂脖颈,肩膀垮塌,那样一只毫不起眼的丑小鸭。
整个新闻学院几乎都喝上了凉茶,张教官笑呵呵夸周奇奇懂事,林毓跑上跑下吩咐同学们排队一个一个来接茶。趁大家都忙活着,周奇奇拿出组牌敲了敲,认真问,“真的没有人想加我的组吗?”
上面写了很没有廉耻的几个大字:高清无|码组。
新闻系一哄而散。
这个年代,步步宫斗组、冒死求雨组、红楼梦中人组、天涯八卦组成了最火热的几大小组,而周奇奇显得那样落寞,就像饭岛爱老师身先士卒来中国发展铩羽而归一样,她的组也超前时代太多了。
很久之后,男孩子推着车过来,停在了她面前。
“一共卖了一百五十八杯。”他说。
“……”,周奇奇没有看他。
“我走了,还有,谢谢。”男孩子沉默了一阵,朝她鞠了一躬,那片宝蓝色的运动服消失在了她的眼角。
“……”,周奇奇才反应过来,叫住他,“等等。”
男孩回头,艳阳下,他脸色不健康的苍白。仔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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