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却,身上鲜血狂飙,林子矜徒劳地看着,两条腿像锈在地上一样,怎么也抬不起来。
战士们把景坚抬到她的面前,她的手旁摆满了手术器具,却不知如何下手,鲜血奔涌,淹没了眼前的一切。
温热殷红的血铺天盖地,将她包裹,林子矜深陷其中,却无能为力,连呼吸都被堵住,憋得她喘不过气。
一片鲜红中,有一只大手轻轻地抚摸她的头顶,将她从没顶之灾中解救了出来。
林子矜大口地喘着气,睁开眼睛,正对上景坚含笑的双眼。
“小林同志,你醒了。”
他说。
林子矜眼圈一热,眼泪不受控制地就流了出来。
“臭景坚,我恨死你了!”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的不告而别:“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这话说得语焉不详,景坚却听得懂,他温热的大手停在她的头顶上,眼角眉梢都是喜悦的笑意:“是我不对,小林同志,是我低估了你,你受委屈了。”
景坚身在战地,对林子矜的情况却知道得很清楚,知道附属医院派了医疗队,也知道她没被选上,还知道……
景坚心里有点复杂,他没想到看着柔柔弱弱,除了学业和家人,对其它什么事都不太在乎的林子矜,竟然会做出为了来前线,而逼着院长考核的事情。
理智上,他不愿意让她来,战地医院离前线太近了,经常也会有医护伤亡情况发生,而从感情上,景坚又极为欣赏林子矜,他的小对象真是好样的!
而他却在瞎担心些什么呀。
景坚承认错误太痛快,林子矜一时竟不知怎么办好。
她扭扭头,拨拉开他的手掌:“别动我,这事儿我和你没完!”
景坚脸上还是温和的笑意:“行,我犯了错误,你说怎么惩罚都行。”
“……”林子矜无语,吵架也要有个对手,人家都放下姿态道歉了,她也不能揪着不放,可想想之前的那些担心和痛苦,还有不被信任的委屈,又不愿意就这么放过他。
景坚看出她的心事,笑了笑,俯下身子来抱她:“好了,别生气了,坐到上边来。”
这一俯身牵动了伤口,景坚不自觉地蹙了一下眉头,林子矜立即发觉,瞪他一眼自己站了起来:“你别动,我自己来。”
说完这句话,她忽然想起前世听过的一句荤话,联系着刚才两人的对话,立即想歪了。
想到那句话,向来大大方方的林子矜同志,也觉得脸上发烧,也顾不得跟景坚闹别扭了,扭扭捏捏地坐在床边,低着头不说话。
纯洁的景坚同志自然不知道林子矜想到哪儿去了,见她忽然害羞,立即松了口气。
他费力地向床里边挪了挪,给林子矜腾出好大一片地方:“来,躺一会儿吧,这几天伤员多,你累坏了吧?”
林子矜真是累坏了,连着做了二十多小时的手术,又在矮凳上坐了半宿,她的腰和腿都是僵的,也就不客气地脱了鞋子,小心地不碰到景坚,在床上躺平。
景坚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发,眼里满是温暖的笑意,在她耳边轻声问:“怎么把头发都剪了?”
两人有好几个月没见面了,第一次见面又是在这种情况下,景坚不聊别来的情况,也不说想念和担心,却来关心她的头发。
林子矜又气又笑,知道这家伙是不想说他的情况,低声咕哝着回答:“太忙了,顾不上收拾头发,就剪掉了。”
“怪不得。”景坚抚着她黑亮的短发,发顶中心的发旋那儿,有几根呆毛总是不甚服贴,按下去又立起来,他便一直用手掌按着它。
“怎么,嫌我难看啊?”
热度从景坚的手心里传到头顶,林子矜的声音闷闷的。
“哪儿啊,我的小林同志不管怎么样都好看。”身边的男人把她揽过去,让她枕在他的手臂上,下巴轻轻地摩挲着她的头顶:“咱俩凑合挤一挤睡吧,我给你放哨。”
温热的气息轻轻地喷在她的头顶,男子的怀里有硝烟和消毒水的味道,迷迷糊糊中伸手在他颈侧试了试体温,发觉不烧,便放下了心。
“嗯,体温没起来,没事了。”
她是真的累极了,这时放下心来,低声咕哝着,再次睡了过去。
南疆气候温暖,林子矜穿得单薄,她倒头便睡了过去,却苦了同在床上的景坚。
怀里的人儿软软的,头发上散着幽幽的香气,一只手还搭在他的脖子上,手的触感绵软温热,景坚只觉得,有一股火焰顺着那只手烧到了自己身上,慢慢地,他浑身都燥热起来,连刀口的疼痛都忘了。
他僵了半晌,苦笑着在林子矜头顶落下轻轻一吻,小心地拥着她,强迫自己睡了。
林子矜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这是难得的一个静谧的清晨,听不到枪炮声,反倒有鸟叫和虫鸣声纠缠着响起,高高低低错落有致,清脆又动听。
林子矜感觉到自己在一个坚实的怀抱里,好半晌才想起昨晚的事。
景坚的肩很宽,呼吸平稳,她睁开眼睛的时候,正对上他专注的目光,想到自己昨夜和他在一张床上睡了一晚,她忽然有点不好意思,赶快又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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