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极静。
陈北尧点了根烟,看着身旁安静的慕善,第一个反应却是把西装脱下来,披在她单薄的肩头。
慕善礼貌的道谢,只是浑身萦绕着他淡淡的烟味,心中不是滋味。
“慕善,你看了我的一切。”他眸色越发深沉。
“然后?难道你希望我认同黑社会?”她寸步不让。
“白天有白天的秩序,晚上,有黑色的秩序。”他缓缓道,“总会有人来维持。而我,会比丁默言、丁珩、吕家,其他任何人做得更好。”
“两害相权取其轻?”她咄咄逼人。
他静静道:“慕善,我没有选择。他们也没有。”
这话说得太悲凉,令慕善的心也像蒙上厚厚阴影。她忍不住问出口:“为什么杀丁默言和曼殊?”
他是否真的有,非杀不可的原因?
“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他却盯着她微蹙的眉,低声道,“像看一堆垃圾。”
这话实在有点伤心,慕善的心像是泡在又酸又涩的水里。
“十年前,霖市老大不姓丁,姓江。”他的目光放得极远,“我是江铭的私生子。”
慕善心里咯噔一下。
“江铭是个很蠢的人。”他淡淡的道。
是真的蠢。那时都快2000年了,谁还讲义气?哪个大哥还上街头砍人?可90年代赫赫有名的霖市江老大,学会了开饭店赌场做生意,却学不会贪生怕死独善其身。他就像个垂垂暮年却愈发幼稚的英雄,心心想着让所有兄弟得到庇护,却不知道有的不是兄弟,是猛虎。有的不要他庇护,要他的命。
“江铭被人乱刀砍死在街头,他的原配、还有情妇,就是我妈,被人轮/奸至死。我就这一个妈。”他神色极淡,仿佛事不关己。
“丁默言做的?”
他点点头,深吸一口烟:“他是江铭最好的兄弟。江铭还有两个儿子,失踪了。据说是被打成肉酱浇在工地泥浆里;也有人说被扔进了江里……没人知道。因为江铭全家死光,所有生意都归了丁家。”
一席话说的极快,几乎轻描淡写交代全家的惨死。
慕善心头巨震:“那你为什么……”
他吐了口烟:“外公以前就不让我跟江铭多接触。我妈送我到外公家,也是想避灾。认识我的人不多。后来我表哥替我死了,外公也死了。”
他没再说更多,可慕善脑海却浮现陈北尧那个严肃的书法家外公,还有经常遇到的圆头圆脑的表哥。难怪这几年她回老家时,却找不到任何陈北尧和他外公的线索。
“这些,都是什么时候的事?”她颤声问。
长指将烟头一弹,火星熄灭在黑暗里。他看着她,眸色极深。
“你跟我闹分手后的几天。”
他今晚说了那么多,这一句最伤人。
夜色渐深。
“为什么?”慕善静静道。
为什么告诉她这些?为什么带她看他的所有?
为什么答应放她走,却又牵手亲吻,似有似无的情意?
似乎执意要扰乱她的心,他看她一眼,却偏偏沉默不语。令她猜不透、看不清。
慕善缓缓道:“陈北尧,你外公说过――虽然又冷漠又固执,但你的心地其实比谁都善良。惩罚罪犯的正当途径,可能难走一些,但为什么不尝试?现在你杀死的不光是丁默言和曼殊,你回不了头。”
陈北尧笑了笑:“这个世道……我没有办法。”
过了一会儿,他又道:“丁珩的事,你不用再为难。我已经收到消息,他舅舅神通广大,连省里的专案组都能打点好――找了个人给他顶罪、他也有了新的时间证人。”
慕善心中复杂难言,却听他自嘲般轻笑道:“你可以继续坚持你的原则……你不必打折。”
慕善离开露台后,陈北尧一个人站在原地。
周亚泽和李诚,从阴暗的楼梯走上来。周亚泽颇有兴趣的问:“她说的,你还杀了谁?”
陈北尧淡淡道:“她心中的陈北尧。”
周亚泽愣住,李诚沉默。
过了一会儿,李诚忽然问:“北尧,你说的是真的?你是江老大的私生子?”
陈北尧抬头看了看漫天星河,轻声反问:“重要吗?”
周亚泽咧嘴一笑,李诚微微一愣。
陈北尧轻描淡写的道:“重要的是,我们得到了想要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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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盛夏的夜晚,落日的余晖将天空染得通红明亮。小区里,粉嫩可爱的孩子们追逐嬉闹,连带着令慕善略微疲惫的身心,也变得平静愉快。
她租住的一居室在十八层。沿着光洁的大理石走廊走到尽头,掏出钥匙打开深褐色防盗门,家的气息扑鼻而来。
她把包挂在衣帽架上,换了拖鞋,赤足走向客厅。
薄薄的日光洒在种满绿植的阳台上,浅绿色窗帘下的躺椅上,一个男人一动不动靠着,双眼轻阖,呼吸平稳。
西装还整整齐齐穿在身上,修长大手搭着躺椅扶手。容颜俊朗如昔,但略显削瘦的下巴和微黑的眼眶,依然泄露这段日子以来,他的操劳和憔悴。看文字版最新小说请上n!
慕善微微一怔,隔着几米远的距离站着,不想惊动。她将沙发上的薄毯拿起,轻轻覆盖在他身上。然后蹑手蹑脚进了卧室,换了身家居服出来,进了厨房。
丁珩睁眼,看到的是漫天灿烂的星光。花草的清香扑鼻而来,令他依然有身陷梦境的恍惚和松弛。
饭菜的香味,同时飘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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