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太夫人此次带来的有数十匹之多,实在难得。
谢崔氏爱不释手,待宾主坐定,笑言:“阿姊何需如此见外?”
杨桓氏笑道:“我在南地便听闻谢氏有三姝,灼灼风华,品貌贵重,这冰绡绢稀罕,给了我家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姑实在暴殄天物。这是宜阳殿下赏的,我也是借花献佛。”
谢崔氏微微诧异。
宜阳长公主是南朝皇帝的长姊,有南朝第一美人之称,曾嫁与名士桓洋,婚后不睦,后和离,为人奢靡,淫乐无度,曾向皇帝求面首四十,和朝中诸多大臣皆有私情。要说这南朝当今的皇帝,也是个荒淫的主,因为有一宠妃来自乡野,便时常在宫里设立市集,玩商旅间买卖的低下游戏,更荒唐的是有时心血来潮就把嫔妃召来与侍卫大臣们裸身相戏,开觏合聚会,公开服用寒食散,世人多有效仿。
杨桓氏出身谯郡桓氏,是桓洋的姑母,宜阳长公主和桓洋和离后便没什么来往了。宜阳长公主如今竟然赐她冰绡绢,谢崔氏实在意外。
这样一想,她有些摸不准杨桓氏这次北上的意图了,恐怕不是谒亲寻访这么简单。
杨桓氏见她微笑不语,有些沉不住气,率先道:“阿大、三娘、五娘何在?二郎、五郎此次随我一同前来,倾慕已久。我南地盛兴士女游宴,如今年年节在即,年轻人就该出去多走动。”
谢崔氏算是明白了她的意图,也难怪平日一向吝惜的杨桓氏竟然愿意拿出这等重礼。弘农杨氏虽然也是名门郡望,自南朝刘宋取代晋国之后便渐渐势弱,已不复昔年汉朝时候的荣光。谢崔氏心里不喜,面上却道:“阿大已许人家,三娘、五娘尚未及笄,恐不适宜。”
杨桓氏心里冷笑,笑道:“阿大已婚配?未尝听闻。”
谢崔氏的笑容滴水不漏:“阿大年方二八,岂有独身之理?将许的是琅琊王氏的七郎君。”
杨桓氏一怔,恨得直咬牙。
这是摆明了看不上他们杨家。不过她也不得不承认,琅琊王氏世代簪缨世家,位列四大盛门“王谢袁萧”之首位,是任何士族都无法比拟的。不过,他们都灵一脉不过陈郡宗族的分支,居然也能攀上琅琊王氏直系子弟?
琅琊王七,少时成名,容貌出众,文采fēng_liú,品貌皆是百里挑一的,更是南朝四大名士之首,虽然年二十又八,曾有一妻,丧偶后上门求亲的依然趋之若鹜。
会稽王谢两fēng_liú,王子沉沦谢女愁。
东晋衣冠南渡时,琅琊王氏居功至伟,此后被称为“第一望族”,时人皆谓“王与马,共天下”。而谢氏自淝水之战后,以谢安为首的谢氏一门功勋卓绝,晋升为顶级门阀。
从那以后,王氏和谢氏都是门阀士胄的代表,侨姓之首,分支偏房遍布南北两地,兴盛之态,世人叹服。南朝更曾有律法明言规定,但凡王谢子弟,入仕直登七品,不日便可扶摇直上。
纵然如此,杨桓氏仍是不忿。求娶不到谢氏阿大,她只能退而求其次,和谢崔氏软磨硬泡了许久。谢崔氏拗不过她,只好让人去请谢秋姜和谢云姜。
“杨太夫人远来,携孙二郎、五郎至。”秋姜作画之际,一个婢女在外禀告。
秋姜搁下笔墨,抬头望向青鸾。青鸾笑着为她解惑:“杨二郎杨尹、杨五郎杨约,皆是当世才子,女郎可前往一见。”
门外的婢子又小声催促,秋姜换了身藕色撒花百褶裙便出了门。路经梅园,才拐了个弯便听到前方水榭旁有一女子柔声笑道:“阿娆都听说了,这谢氏三娘的母亲出自鲜卑蛮族,想必粗鄙不堪,难登大雅之堂。”
另一个声音却道:“阿娆,不要这样说。她是谢氏贵女,我们不可得罪的。”
“阿瑶,你为何这般胆小?我不过实话实说,就算她听见了,又能怎么样?胡人血统的女子,怎配我杨氏五郎?”
“可我听闻北地主张胡汉一家,这些年联姻的不在少数呢,且北朝士女地位颇高,律法明定,皆可自由嫁娶,甚至入仕参军。”
“参军?那是下下贱民才从事的勾当。”这人不屑道。
另一人却羡慕道:“我倒觉得,这才是女儿本色。魏高祖曾言‘今自太和六年以来,买定、冀、幽、相四州饥民良口者尽还所亲,虽娉为妻妾,遇之非理,情不乐者亦离之’,听来真是天方夜谭,何时我南地之女也可如此?”
魏晋之后,佛、玄、道、儒并行,各有抨击、也各有交融,南朝士族中有相当一部分人不耻儒学的lún_lǐ道德,主张独立独行、情感外露,所以女子也不像前些年那般完全恪守礼教。只是,和北朝士女相比,南地女人地位依然不算高,尤其是像她们这样出身低微的庶女。
杨瑶叹了口气,正要离开,转身却看到不远处缓缓走来一个俊美女郎。她衣饰华丽,臂纱微挽,肤色白皙而纤美如玉,更难得的是华而不媚,漆黑的眸子犹如一面澄亮清澈的明镜,倒映出青山流水;一路走来,腰间禁步摆动的声音节奏稳定,步伐竟然一丝不乱,一看便是出身高门、教养良好的贵女。
杨瑶忙屈身道:“弘农杨十三娘,见过女郎。”私下扯了扯还呆立着的杨娆。
杨娆忙跟着她行了礼。
秋姜敛衽回礼,端然一笑,言简意赅:“我便是陈郡谢三娘。”
杨瑶一怔,杨娆也是大惊失色,不知自己刚才的话有没有被她听见,又见她貌美端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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