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想断了他的念想,让他明白她不是他的怜儿,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也只是因担忧空木,想为空木出一口恶气,可她却没想到,这殷桓……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你什么意思?”也不知是不是夜太凉,她问这话时,连牙齿都在抖。
可殷桓,却根本不能理解她的所为。他向旁边人伸出手,安公公吓得一颤,可很快他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他从侍卫接过了剑来。他将它递给殷桓,殷桓接过,而后以极慢的速度将剑拔出。雪白的霜色映出雪白的剑影,宣成魅心里忽然间涌起一种非常不好的感觉。
“你……你到底想做什么?”
面前人没有说话,只邪魅又清浅地笑着。等剑出了鞘,他将它往身旁一挥,只见一道剑影闪过,晃花了眼,且同时,带起了一滩血色。
——那剑,竟直挺挺地插进了安公公心口!
“皇上……”这是安公公倒下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你到底想做什么?”宣成魅嘶吼出声。
血溅到了她脸上,浓重的血腥气蔓延开来,她只觉胃里一阵翻涌,连同刚刚在凌素宫中喝下的热茶都变成了秽物,可她强忍着,且一直固执地睁着眼。
她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她也不知道,她是妖,跟他杀安公公有什么关系。可这件事就是这样发生了,他就这样站在她面前,任凭鲜血弄脏了龙袍,也仍无动于衷。
“朕听人说……”殷桓道,“妖都是要吃人的,你看……他够你吃么?”整个过程,他都望着她,眼里有祈求,也有疼惜。
“你真是个疯子!”
千想万想,她打死没有想到,他竟是这个意思。她是人也好,妖也罢,在她这里,都只是一个身份,可偏偏,殷桓却不这么认为。
她是鬼差,虽不像佛家救人渡人,却也不是滥杀无辜之人。人命贱如蝼蚁,可再贱,它都是一条命。她从来没想过要杀谁,也从来没有想过,她随口一言,竟会如此轻易将人送上绝路。
殷桓,本该是明君的。
在判官所写的命理书上,是他拯救了千疮百孔的南国,也是他将边陲贫瘠之地全变成了富乡,他在位二十余载,征过战,收服过边境小国,其政绩洋洋洒洒可写万字,后世亦被万载传颂,可因他一步走错,如今却成了一个为情而痴的暴君!
他是疯子,早在安怜死的那一刻,他就已疯了。是这日安公公的死,才掀起了那段秘闻,说是安怜死后,他杀了所有曾给过安怜冷脸的宫人,那弃她而去攀高枝的三个宫女,更是被他千刀万剐。
他用血埋葬了安怜,也是用血在为她祭奠。
而今宣成魅来,一切又重新上演。
安公公死了。
他从殷桓还是皇子时就跟着他,受过罪,吃过苦,甚至为救他,还服下过别的皇子送来的毒。可这一日,殷桓杀他,却连眼睛都没有眨。
这日夜里,宣成魅没有睡着。
宫里的消息总是传得很快,可宫里的人,死得也很快。迷糊之间,她似闻到了血气,听到了人们的惨叫,可睁开眼,却还是漫漫无际的夜,和随着冷风晃荡的床帐。
她坐起身来,正好木兮进来为她添暖炉,见她起身,她问:“姑娘睡不着么?”
她点点头,抱着双腿缩在床角,等木兮走近,才道:“你说……安公公,会恨么?”
“姑娘……”木兮替她掖了掖被角,“姑娘怕是睡糊涂了,这宫里,从来就没有过什么安公公!”
她惊讶地抬起头,却见木兮眸深眼垂,面上是习以为常的坦然。
皇宫之中,随便死个人,根本就算不上什么大事。若是死一回就伤一回,那活在宫里的人,心早就已经千疮百孔,根本撑不到现在。更何况,这些事,也不是谁都能说。
苦涩一笑,重新拉着被褥躺下。屋中只燃了一盏灯,还是将将木兮来时所带,而今她一睡下,不知哪里灌来阵阴风,竟将那灯火给吹灭了。
温暖而奢华的宫殿之中,只剩了一重又一重相叠而下的黑暗。
次日清晨,宣成魅起了大早。
皇宫已不能再待了,再待下去,指不定殷桓还会因她闹出什么事来,她必须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查出背后妖物,也早些给宫外的谨王爷一个交待。
路上遇了许多人,他们极恭敬地给她行礼,她让他们起身,可那些人却非等她走出好远才起。还是安怜时,她在雪地里跪过,她知它有多冷,可无论她怎么劝,那些人就是不起。
昨夜的事,到底还是传开了。
可昨夜的事,也终归成了一段秘闻,就如当年死去的众宫人一样,掩埋在时光之中,被所有人刻意遗忘。大家似乎习以为常,跟在殷桓身边的,是才二十出头的张姓公公,而她宣成魅,是早已默认的下一代国母。
没有人还记得安公公,就像木兮所说,这宫里,从来没有过一位安姓公公。
到凌素宫时,门口空无一人,可远远地,看见宫墙边上,谢赟踌躇得不敢上前。
她心觉奇怪,唤道:“谢大人!这么早前来,可是有事?”
他闻声一颤,待看清了她面容,方才躬身过来。等到她面前,他欠身向她行了一礼,而后将右手食盒打开,端出其中药道:“宣姑娘,皇上说姑娘昨夜受了惊吓,特命下官前来送这一碗定心茶!”
她斜眼看看那药,还是黑不溜秋的一碗,上面袅袅飘着热气,似还隐约夹着些甜腻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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