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这才伸手扶住他,笑眯眯道:“官哥儿,你看,你能自己爬起来的,对不对?以后也像这样,多练练就好了!还要再走一会儿吗?”
西门庆走上前,将官哥儿一把抱起来,道:“他还小呢,你就算要教孩子,也不要想着一口就能吃成大胖子。慢慢来吧,不要急。”一边说,一边抱着官哥儿去看走廊上的菊花。
李瓶儿无奈地看着他,没想到西门庆竟然还是一个护子狂魔,这样发展下去,官哥儿的未来很堪忧啊!
西门庆送来的两盆名菊还没凋谢,在一众半败半枯的普通菊花中显得格外惹眼。
他走到两盆菊花跟前,把官哥儿放下,官哥儿对花很感兴趣,伸出小手,将醉杨妃垂下来的似瀑布般的细长花瓣一条条地扯下来。没一会儿,他手心里就握了一小捧花瓣。
“官哥儿,这叫菊花。跟我学,菊——花——”李瓶儿走上来,慢慢教他。
官哥儿听见她说话,停下动作,歪头想了想,把手心伸到西门庆面前,西门庆笑眯了眼,仿佛儿子献上的是金元宝似的,他道:“乖孩子,真孝顺。不用给我,你留着自己玩。”
官哥儿又把小手伸向李瓶儿,李瓶儿配合他,从中挑了一瓣,道:“谢谢,这花真漂亮!”
“花,花。”官哥儿忽然跟着学了两声。
西门庆是最高兴的,连声道:“果然三姐说得不错,孩子还是得跟着亲娘。你看他,来了庄子上终于开了金口。以前我真怕他长大是个结巴,平日除了‘啊’这个字,就没见他说过别的。”
李瓶儿瞪了他一眼:“在孩子面前说什么结巴?我看你才是个结巴。”她拉着官哥儿的手,夸赞他,“官哥儿说得真棒,这是花,记住了哦。”
“哈哈,是我说错话了,该打,该打!”西门庆乐得找不着北,把李瓶儿的怒瞪当成风情。
又玩一会儿,到了午饭时间,厨房的人早就备好了午饭。
奶娘不会留下来的事情在下人中传得格外快,一丈青收到消息赶紧去厨房安排官哥儿的吃食。她让厨娘炖了小米粥,加上肉糜,再洒上碎碎的青菜,炖好后洒几粒盐,添几滴香油就可以起锅了。
下人们摆好饭桌,各种大鱼大肉,大盘大碗地摆了满满一大桌,还有老爷钟爱的金华酒。
李瓶儿抱着官哥儿坐在自己身旁,拿着小勺喂他吃粥,一边慢慢喂,一边道:“官哥儿,你刚来,娘先喂你几顿,等过些天,你就得学着自己吃了哦!”
西门庆喝了一口酒,好笑道:“他这么小,自己会吃什么?那么多丫头买来是干嘛的?让她们来伺候官哥儿,你陪我喝两杯。”
李瓶儿手里不停,嘴里道:“您先自己吃吧,等我喂完官哥儿再说。”
西门庆看着她喂儿子:“你不吃了?等喂完他,饭菜都凉了。”
李瓶儿头也没回:“凉了就凉了吧,热饭热菜还能比儿子更重要?事事都要丫头们做了,那当初还不如让丫头们替我生孩子呢!”她拿起手帕替官哥儿擦擦嘴,又舀一勺粥送到儿子嘴边。
西门庆忽然想起了自己的亲娘。他娘走得早,那点稀稀的回忆随着时间的流逝早就淡薄了。他记得,当初他娘没死时,他们一家三口也是这样。他爹开着一个生药铺,平日在铺里经营生意,他娘则带着他在后院玩耍,等到饭时,一家三口齐齐坐在桌前。
他娘永远是最后一个吃饭的,因为得先喂他,父亲则会一脸笑意看着他们母子俩,然后快速吃完自己那份,把他接手过去,以便让他娘能多吃上几口热饭热菜。
后来,爹娘都死了,留下他一个人及一间不大不小的生药铺。那时他还小,还没学会做生意,被同行骗了几次,险些将父母留下的老本用光。
就这么一间青黄不接的生药铺,竟也入了好些人的眼。他们趁着他年小,又无父母亲戚,一心想谋夺他的铺子。同行的欺压、地痞流氓的搔扰,全压到他年幼的肩膀上。
报官吧,官府里不认识人,又没钱打点公差,事情得不到根本的解决。
没办法之下,他学会了以暴制暴。
在那几年里,他刻意结识了一群混混,学会了赌博、双陆象棋、抹牌道字之类,平日和他们称兄道弟,用一些酒饭钱倒也换来了一份安宁。
后来,他认识的人越来越多,性格也越来越凶狠霸道,从那以后,再也没人敢打他的主意。等他终于攀上官府时,俨然成了清河县一霸。
生药铺的老伙计傅铭,忠厚老实有余,若说到教导小主子,那是万万不够的。他连大声对西门庆说话都不敢,哪里还敢多管呢?每日只老老实实地替他守着铺子。
白日,西门庆在外欺街压道,凶狠恶状,只有晚上回到家,自己才知道自己的孤清。
成年后,他开始留连妓|院,那里人人都捧着他,生怕他冷了,渴了,饿了。
应伯爵有一张好嘴皮子,只要有他在,气氛永远是热烈的、欢娱的。他就爱他这张嘴。
过后,他娶了老婆,抬回一房房的小妾。
他就喜欢家里人多的感觉,只有人多起来,孤清和冷寂才会像太阳下的雪粒一样,倾刻间消散无踪。
可是,现在看了眼前这一幕,他忽然觉得那么多女人加在一起,都还不如眼前这幅画儿更让他感觉温馨。
大约是粥的味道很不错,官哥儿吃得笑眯了眼,眼珠转动着,见勺子递来,嘴一张就大口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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