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酹打量着她的母亲,穿着低调,但却没逃过她的眼睛,她无名指上戴着的那枚戒指,价格不菲,至少不是一个普通妇人能够承担的。
“找过来干什么呢?”江酹从她手上移开视线,声音依旧清冷。
裴永红抬头愣了一下,只听见江酹继续说道:“消失了这么多年,跟死了没两样,现在又找过来干什么呢?”
裴永红听见这么绝情的话,泪眼婆娑望着江酹,嘴唇嗫嚅着“酹儿,酹儿,都是妈妈的错,都是妈妈的错......”
江酹摆摆手,“你住嘴,我没有妈妈,从来没有。”她的目光冰冷,看不见一丝温情。
裴永红早已泪流满面,微微张了嘴,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站起身来,走到她面前,扶着面前的办公桌,缓缓跪了下去,按住胸口,鼻涕横流,声音嘶哑:“酹儿,是妈妈对不起你,是妈妈对不起你爸爸,可是妈妈也有自己的苦衷啊。”
江酹转头不再看她,伸手抹了一下脸,抑制住内心的波动,语气平静:“那你说说你的苦衷,我听着,你别告诉我是因为你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啊,什么重大的疾病之类的,这些借口太拙劣。”
裴永红跪在地上,一时语塞,只是一个劲儿哭着,哭得撕心裂肺,上气不接下气。
“怎么不说了,我等着呢,你为什么不说啊。”江酹突然激动起来,站起身重重拍着桌面,直到攥成的拳头发红,甚至出现伤口。
裴永红依旧瘫跪在地上,不解释也不反驳,只是说着“对不起,对不起......”
江酹深深呼出一口气,闭了眼任眼泪滑落,那些或幸福或苦涩的画面一一闪过。母亲对她的爱怜,会给她做漂亮的新衣服,会在她生病时彻夜守在她身边,柔声地安慰说‘酹儿别怕,马上就会好了’,会抱着她坐在院子里数满天的星星,会带她去采山上香香的小野花......可是画面一转,同样一个女人,把她塞进父亲怀里,然后头也不回离开,任她怎样哭喊,怎样乞求,怎样喊着‘妈妈,妈妈’,她都从未回头。
后来,别的小孩子总有自己的妈妈接他们上下学,给她们绑头发,而她,却早早地遭受别人的白眼,担起了家里的责任,父亲为了这个家,可以一天打四份工,累到腰直不起来,她不知偷偷哭过好多次,每次哭完还要强装很开心去替爸爸揉肩捶腿,因为她怕爸爸看见自己哭,会觉得愧疚她,其实她知道,爸爸也曾在夜深人静时,抽着旱烟,抹着眼泪,一切的一切,全都拜这个女人所赐。
江酹似乎很累很累,叹息道:“你走吧,我不想看见你。”
裴永红跪在地上伸手想要抓住什么,却什么也没抓到:“酹儿,你打妈妈,你骂妈妈都行。”
“我让你走啊,别逼我叫保安。”江酹眼带怒意,对她吼叫。
裴永红摇摇晃晃站起身,刚才美丽妇女的形象全无,只剩一个邋遢狼狈的母亲形象,见江酹情绪激动,她没再说什么,跌跌撞撞走出了华沙集团。
裴永红一离开,江酹立即瘫坐在椅子上,眼神飘忽,神思游离,压抑着自己的情绪,掩面试图不让眼泪流出来,模模糊糊中,手背一阵寒凉,手上火辣辣的疼痛感消散大半,江酹猛然抬头,聂蒙戈正拿着药膏小心翼翼,全神贯注替自己涂抹着,她垂了眼眸,神色复杂。
“另一只手。”听见聂蒙戈没好气的吩咐,她乖乖换了只手,任他擦药。
他吹着她的手,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生别人的气,非把自己的手搭上,你说你是不是缺心眼。”江酹看着他气鼓鼓的样子,连还嘴的力气都没有,竟昏昏沉沉睡了过去,她大概是真的累了吧。
聂蒙戈没听到她还嘴的声音,心生疑惑,转过头,才发现她已经睡着,自己在给她擦药,她竟然不感动,反倒睡了过去,真是心大啊,心里虽然这样想,但还是控制不住给她盖上自己的衣服。
云南的那所小木屋,阿狼刚踏进门,就看见轮椅上的女人向他粲然一笑:“广东那边的事都处理好了?”
阿狼颔首微笑,走到她身边:“黑老三一看见我就不敢再嚷嚷着要提高分红的事了。”
轮椅女人拂了拂腿上的毯子,语气散漫:“仗着是老臣,在弟兄那里有点威望,就无法无天了。”
阿狼眼神一凝,蹲下身来:“在兄弟那里能有威望的,只能是你一个。”轮椅女人闻言淡笑。
阿狼突然站起身,勾起她的一缕发丝,“蝎儿,我最近看了一个很好看的发式,我帮你梳头,好不好?”
叫蝎儿的女人脸上依旧带着笑意,答了一声“好”。
阿狼拿起梳子,细细替她捋顺,“蝎儿的头发真的很漂亮呢。”
蝎女看着镜子里她和阿狼的镜像,明明是笑着的眼睛,却有着直达深处的寒意。她能说一个“不”字吗,她固然是掌权人,可她心知肚明,她就是个傀儡,只不过那个真正掌权的人顺着她而已,蝎女心里冷笑。她恨透了这种身份对调的屈辱感,即便现在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对她百依百顺,她依旧厌恶,但她却不得不依附他。如果有一天阿狼弃她而去,她该怎么办?想到这里,她突然握住阿狼的手,语气不自觉柔弱:“你会不会有一天抛下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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