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再不打话,一前一后飞奔,转瞬间灯笼变成一小亮点。半晌小六回过神:“爷...小六怕黑啊。”
原路折回,依旧是那座败旧小院。院门大敞,那是朱赤走时甩开;房门大开,烛光、周逸、阿三,及至翻倒的长凳跌破的酒杯,全部未有一丝移动。没有伤感,只有漫无边际的空洞从周逸眼中溢出--他的世界以及他所看到的世界,唯空。
朱赤的脚步瞬时凝滞,连带呼吸凝滞,只觉胸腹间又是一股难抑的恶心,扶住房门便吐起来。而鱼鱼抢进房内,她大急,她的眼中只有已经泛黑的阿三:“□□?!”不是奇毒,却剧,而且时间耽搁太久:“周逸,把阿三平放地上!”
周逸闻所未闻,他的世界里没有朱赤没有鱼鱼,啊,连阿三都没了。鱼鱼再不打话,伸手疾点,周逸浑身一颤,抱住阿三的双臂往两边松开。鱼鱼抢过阿三放在地上,撩起她腹间衣衫,从怀中掏出十几个小纸包捡了一种,用手指头沾了些许抹在阿三肚脐,双手成掌将药粉徐徐送入腹中。又捡出另一种药粉,脱了阿三的鞋子,从脚心打入。然后扶起阿三,一掌在腹一掌在背徐徐推按。有汗粒从鱼鱼额上渗出,因为实在、实在是太迟了,她竟不知这样做还有没有用,阿三还有没有得救!
朱赤扶着门,完全插不上手,几疑过了千年。忽地“哇”一口黑血从阿三嘴中吐出,鱼鱼大喜:“好了好了,有反应。”
随着这一口黑血,周逸的目光重新有了焦距。他慌而急而乱地要扑过来,却没想到双手是不能动弹的,一时失去平衡跌到跟前的桌上:“阿三?阿三?”
鱼鱼起身帮他解开双手穴位,眼见他作势欲扑,忙止住他:“快去烧锅热水,给阿三清毒。”
两行清泪从周逸眼中涌出,他的嘴角不知该往上还是往下,于是亦不知他在哭还是在笑:“呵呵,呵呵。”死死盯住阿三,竟倒退着、跌跌撞撞地往屋后走去。
这一晚,忙乱而心惊。鱼鱼也曾随岐封山主救过不少毒入肺腑的各色人等,见识过更奇更绝更险的毒症,却,第一次单独应付。每一个动作都要思量它是否承前并启后,每一次用药都要斟酌药性与药量的微妙,而不再是睁一双眼支一对耳,对师父言听计从即可。
这一晚,掌握生命的人,是她。
鱼鱼不敢面对周逸目光,那里面的希望与恳求会让人手颤。她也没功夫去笑朱赤的拘谨,即使认识这么久以来朱赤第一次在她面前拘谨。收敛所有的不经心,眼中只有个阿三。
因为忙乱,长夜竟转瞬即逝。东方吐白,阿三的肤色渐白,而呼吸也绵长可触。鱼鱼长吁口气:“好了,不怕了。”
经过几次的欲扑不成,并眼见阿三一点一点有了起色,周逸早将鱼鱼奉为天神。他远远站在卧房门口,执了礼,话却有些颤:“敢问姑娘,阿三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性命无忧,但要醒过来,还得费番功夫。”鱼鱼摇摇晃晃站起来,天哪,累惨了,她这辈子就没试过一夜未睡。伸伸懒腰踢踢腿,接着道:“你到岐封山,找一家‘赚钱药店’,对你见到的第一个店小二说:鱼鱼找师父有事。然后他就会带你见掌柜,掌柜会带你见老板,老板就会带你进岐封山找我师父。”
周逸连连点头,他全记下了,只是:“找你师父干什么?”
“养病啊!”鱼鱼恨铁不成钢,这世上居然有人问找她师父干什么:“师父药多办法多,山里空气又好,阿三才能好起来啊!”
“赚钱药店...岐封山...”周逸似乎终于找到一个很重要的词:“姑娘,你说的师父,不会是,不会就是岐封山主吧!”
这个小镇离岐封山不过百里,在这里岐封山主的形象根本就是一神人。而他周逸,竟竟竟!竟遇上岐封山主的徒弟?!
大喜过后,心完全落了地。毫无疑问,阿三是绝不会有事了。这一喜,双膝着地:“请姑娘受周逸一拜!”
“别!”鱼鱼吓得一跳又上了梁。无语,近来老上梁:“快去赚钱药店,迟了我可不保证阿三没事。”
这一句凑效的很,嘿嘿,都说了,鱼鱼聪明得很啦,那周逸立马站起:“是是是,我我去找马车!”
朱赤拦住他:“你陪阿三,我派辆车过来即可。”他一直无措地坐在外间,脑中纷乱,焦急却无计可施。这一夜,让他懂了许多事。而对周逸和阿三,相信同样珍贵。看向鱼鱼:“我们走吧。”
看他一脸凝重无甚喜色,鱼鱼恨恨嘟起嘴。这破猪猪,过河拆桥啦,好歹给个笑脸嘛。不顺不顺,这气不顺哪。从梁上跃下抢到外间,右脚一伸挡住门:“我先你后。”抬头挺胸大步一跨。
“唉哟...”扑通咕噜吱吱呀,继而是鱼鱼气急败坏的吼声:“哪个坏蛋堆把柴在门口的?”那个恨啊--昨晚来时明明没有的,不然她也不会不看脚下!
朱赤跟着出来一看,只见一堆乱柴四散,而鱼鱼仰面倒在这堆柴上冒烟。手忙脚乱爬起,周逸也闻声赶到,他那张白脸,呃,比红烧肉还红上几分:“昨昨天夜里一时没找到柴,就把院门劈了。剩一些没用完便顺手摆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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