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番话,不但条理清楚还文采斐然,真,真是那个说他“调戏青青”的林鱼鱼说出来的话?朱赤愣愣看着鱼鱼,有些转不过弯。上下打量,没错啊,虽然头发散开不成体统,脸上干干净净精神些,衣服比第一次见面时整齐很多,但,真的就是那个骑在竹子上、说话不知轻重、害他狠狠丢几次面子的麻烦精林鱼鱼嘛!
半晌发现喉咙干涩,连灌几口茶方回复常态:“你大道理这么多,刚才在大厅上怎么不说?”
“还不是因为你?”鱼鱼以一个绝对鄙视的眼神回应:“我看你又是侯爷又是王爷,还以为有那么两刷子,所以强忍着不说以免打草惊蛇。谁知道...”斜睨。后面哼哼两字按住不发,不过眼神说明一切。
大汗!
小六拿袖子替朱赤抹汗:“爷,茶太烫吗?”
再汗。
“本王自然知道内里另有文章!”坐着矮她一截,干脆也站起:“有道是文如其人,莫浅言行文如流水,字句空灵,虽没有徐文长的艳艳绝才,却也不失为性情中人。以他这样的人,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说他写文章骂朝廷有可能,要他私吞公银祸害他人绝不至于。不过本王这次出京时间紧,对开沙府又完全不知情,按正常程序怕很难顺利查个水落石出。这才把疑点按下,伺机行动。”
什么字句空灵艳艳绝才,鱼鱼一点不懂。爹爹爱看书,她却跟师父一样对那些唠唠叨叨不屑一顾。师父说了,爱看书的人都不爱干活,看书即偷懒--比如你师娘。如此教条之下,乖宝宝林鱼鱼自然只听不看。收回鄙视表情,嘿嘿一笑:“这么说,王爷您总算知道莫浅言中不中毒、解不解毒,和王爷有什么关系了吧?”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说得正是眼下情景。朱赤苦苦一笑:“是。有劳林姑娘。”
“哦呵呵,那好办。等晚上我们来个‘夜闯天牢’!”鱼鱼跃跃欲试。
“天牢?”小六终于有了插嘴的机会:“可鱼姑娘,天牢在皇城才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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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牢也好地牢也好,问题是我们有必要闯吗?”朱赤按着太阳穴,小六竟和这丫头唱起双簧?他是王爷他最大好不好:“直接提莫浅言便是。”
鱼鱼满眼问号:“可是你不觉得,闯进去比较好玩吗?”双手叉腰气势如虹:“不管!女侠我做定,天牢我也闯定!”
好了,沟通完毕,她要回去等饭吃了。一转身就听到门外有人道:“王爷,时候不早,请问王爷是否可以起程?”正是张仕图。
三人对望。
“刚才的话,谁都不许透露。”朱赤收起所有表情,若无其事走出去:“有劳张大人。”
院子里一溜排开站着五颜六色的官员,都换了便服,这高矮肥瘦立刻分明起来。张仕图身旁除那个面无表情的江龙,还多了一老一少。老的明显一师爷或幕僚,山羊胡子、眯眼珠子、戴一文士帽子、打一白色扇子,很“儒雅”笑着。少的二十来岁,头上玉簪、指上金板指、腰上紫玉环,衣衫靴袜无一不上等,皮肤白白身子胖胖,典型富家公子,此刻嘴巴咧到最大装笑,如果不是眉眼有点歪牙齿太黄,还是勉强入得眼的。
鱼鱼一时失神,差点踩到朱赤脚后跟:咦,奇了,这两个人好熟悉,我在哪见过呢?谁呢?到底谁呢谁呢?
见朱赤出来,大家行礼。张仕图道:“王爷,容下官介绍。这位是府中师爷,姓田,字见溪,号晓溪山人,这次能够拿下莫浅言,田师父功不可没。”
田见溪忙趋前再跪一次:“小人田见溪拜见王爷!”
“这是犬子张吟邦。本来这种场合万万不敢让家眷打扰王爷,不过犬子对王爷实在仰慕得紧,非得来给王爷请安,下官只好斗胆放肆一次。”身子一转:“还不给王爷磕头?”
那胖公子张吟邦被张仕图一催,扑通就跪倒在地。连磕三个头,脸上堆满笑,偏不发一语。张仕图略略无奈:“犬子伤了喉咙,短时间内不能说话,请王爷恕罪。”
朱赤含笑点头。而身后的鱼鱼却忽地灵光一闪--不能说话?啊!原来是他们!没错没错,这田见溪和张吟邦正是当日岐封镇在春老板酒楼里与鱼鱼有过“一面之缘”的那老那少!他乡遇故人?哈哈哈,好开心呀:“大白鹅!你还认得我吗?”
一句大白鹅,轰--翻开在场两人最为血淋淋的记忆。本来都望向朱赤的目光立马调转,投射鱼鱼身上,原本的无限仰慕即刻换为恐惧万分:“啊!!!!”
风云色变,风暴袭卷。
两张嘴大张,却只发出一个声音。张吟邦支撑不住跌坐在地,田见溪控制不住全身颤抖:“你、你、你、你...”
鱼鱼很好心的帮他接下去:“我是林鱼鱼,我们又见面了哦。”
对张吟邦来说,世上最恐怖的事情,莫过于此刻“又”见林鱼鱼。这个美若天仙、毒甚蛇蝎的女人,这个让他拥有生不如死之经历的女人,这个让他翩翩公子形象尽毁的女人,这个让他人生蒙受阴影的女人,这个让他连“王爷”都叫不出来的女人!天哪,他张吟邦,居然“又”见到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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