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当家夫妻两人,这天的暮食,甄柔和甄明廷在曲阳翁主庭院用的。
曲阳翁主生长于富贵王候之家,生性风雅,好奢享受,在她院子的最后一进劈了方水池,里面假山嶙峋,绿树水草青青,一拱石桥从院门架到屋前。
屋子面阔三间,前些日子阖府上下忙于甄姚的婚事,窗前、门上都还挂着夏日的竹席。
傍晚残阳斜照,晚风习习,吹皱一池浅水。
屋外是这样一副悠哉闲适,屋内也是布置的别样舒适。
一方食案置于屋子当中,案上珍馐美酒琳琅,案边设有三席围坐。
甄柔和母亲、兄长围坐食案享用美食,透过竹帘可见外面夕阳美景,这本该是一室的欢笑,大家却都没有食欲。
甄明廷嫉恶如仇,见此时只有他们一家三口,恨道:“薛家简直欺人太甚!狼子野心!还有长姐她……”
“哎!”对于甄姜,甄明廷也不知该说什么,心中只觉无奈,他恨然重叹,端起酒樽一仰而尽!
这都要借酒消愁了……
甄柔看了一眼甄明廷,还是从尊中拿起长柄勺舀了一杯酒,方道:“大汉祖制,异姓不得封王,他薛家却被封了吴王,还从原来的豫州祖籍,多占了一个扬州,并耗巨资在扬州建邺城修了吴宫,其心已昭然若揭。”
闻言,甄明廷举樽饮酒的动作一顿,酒竟是有些饮不下去了。
他们甄家享四世三公之荣,满门忠烈,他曾经也志向高远,欲效仿祖父和父亲远赴京师,一展抱负。
可如今天下尽是如薛家般的财狼,面上仍以大汉天子为尊,实际都是各自为政。
朝纲又让何近等外戚把持,自己也只有靠祖宗余荫,在下邳为相。
甄明廷苦涩一笑,举樽饮酒,将脸上的神色掩去。
兄妹两自幼失怙,感情非比寻常,甄柔自是知道甄明廷内心苦闷,这样正好,既然兄长心有宏志,何不就此加入时局?
甄柔心中一定,郑重道:“母亲,阿兄,今日我还有一事相禀!”
对于今日在云清寺发生的事,曲阳翁主本就有话要问,听得甄柔主动开口,当下宽袖一拂,后仰倚上凭几,朝甄柔扬了扬下颌道:“正好省得我问,你说吧!”
甄柔得话,深吸口气,将自己与曹劲的结识,斟酌着说了出来。
当然隐去了小沛那次,直接将今年三月宗庙相救,说成了两人的初识,然后才说起今日之事。
“为了报答救命之恩,今日曹劲就来寻我,告诉我愿意接纳甄家投诚……”
只是刚说到这里,甄柔就被打断了。
曲阳翁主怒不可遏。
她才不管徐州夹在薛、曹一南一北两大势力之间,如今他们得罪了薛家,未雨绸缪只有交好乃至投诚曹家,才能保全甄家,所以甄柔冒险救曹劲实属情有可原。
曲阳翁主不管这些,只是厉声打断道:“到底谁给你这么大胆子!看来真是我平常太惯你了!你知道曹劲是什么人么?一个二十四岁的大男人!还打小混迹边关大营!”
越说越后怕,也就越发震怒,曲阳翁主猛地站起。
“边关大营什么地方?那把女人当牲口!他曹劲能在边关大营混出来,岂是你一个黄毛丫头好相与的?呵呵……”曲阳翁主气笑了,“为了还救命之恩,才愿意接纳甄家投诚?亏我今天还以为你长大了,我怎么生了你这一个蠢笨如牛的女儿!”
说时,想到甄柔天真的把曹劲给的信物当宝一样天天携带,还有甄柔生日收到的那支发笄,曲阳翁主只觉得脑门发疼,她简直就要被气晕了。
“母亲,息怒!”看着曲阳翁主揉着头,一副要被气厥的样子,甄柔吓得赶紧起身,小心翼翼扶住人。
亲生女儿都这样陪小心了,她还能如何?
曲阳翁主任甄柔搀扶着坐下,便一把拂开甄柔,倚着凭几,头疼得闭上眼睛,道:“说吧,把曹劲今日来的事接着说。”
甄柔咬了咬唇,有些不敢说了。
半晌听不到回应,曲阳翁主睁开眼,一见甄柔的样子,就明白怎么回事了,冷眼道:“怎么不说了?可是曹劲告诉你,投诚的先决条件,是你和他联姻?”
话音犹未落,甄明廷蓦地怒骂,“曹贼无耻!”
甄柔头顿时更低了。
她有些分神的想,幸亏侍人都在院外候着,不然他们那么大的声音,就该人尽皆知了。
只是万未料到,今日本想劝兄长重燃斗志,最后竟成自己被狠狠教训。
甫想到兄长,甄明廷就义正言辞地告诫道:“你以为曹劲看中你?他看中的是你背后的徐州!陶家虽为徐州刺史,可在徐州,任谁也比不上我们甄家根深!只要我们愿意投诚,他曹家就可以轻易夺下徐州。虽然结盟一贯以联姻取信彼此,但只要我们拿出更大的诚意,他们又岂会不接受?毕竟没人舍易就难!所以,哪怕真向曹家投诚,也不需牺牲你去联姻!”
兄长却有才智,一言道出结症。
甄柔高兴抬头。
甄明廷见甄柔被骂了,反是一脸喜色,他更不放心了,忙又再次强调道:“我也是男人,岂不知曹劲打的主意!娶了你,既可以轻易拿下徐州,又得一个大美人,何乐不为!所以,不许有牺牲自己的念头,这个家还有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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