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再去其他地方了。”“……诶?”
“不要再离开我了。”----好像他的两根手指之间捏住的是她的命脉,他可以用这稀薄的筹码和她谈判一年、十年、二十年,乃至整个人生。
透世无奈地叹了口气:“阿彻,我早就说过了吧,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不可以这样随便和人撒娇……”
“我从来不和透世姐、小岩以外的人撒娇。”及川打断了她。
及川的食指沿着透世的尾指指骨小幅度地、轻轻地摩挲着,好似磨着豆沙馅那样细软的温存,这让透世无端地感到惊恐。
“我不会再动不动就撒娇,不会因为做得不如小岩优秀就闹脾气,不会走到哪儿都习惯牵着透世姐的衣角,仅仅因为这样,我就不能再留住透世姐了吗?那我为什么不干脆安分地做个小孩子,一直赖着透世姐呢?
“这算什么啊。搞错了什么了吧,我长成了现在的样子,不是为了离开透世啊。”
一直被桃花掩映着的少年的面目忽然间清晰起来,繁花谢落,一片荒芜。透世蓦然间发现那低洼里滋蔓起一股迷茫无措的、切切不安的蠢动和欣喜。或许,她只要开口说一句话,及川就会为她道尽千言万语;她只需动一动不再漂泊的念头,及川就会一直为她守住那点为人的依傍----只有这个少年,绝不会让她无所凭依,绝不肯让她四下流离。
大白天的,不知道从哪儿飞出一只黑色的蛾子,扑扇着翅翼摇摇晃晃落在了跟前不远的地方,那只肮脏的、邪恶的、让人坐立不安的黑色蛾子,晃动了透世的心神。可能自己是需要这么一只黑色的蛾子降临在自己的生命里的。透世微微地笑了。恐怖的、不确定的、即去即来的、只需要一个刹那的唐突闯入就好了。
像黑蛾子产卵一样,某种苟且的、不堪的心情浇灌出了她生命里的第一次爱情。她讶异于自己竟敢飞蛾扑火,毕竟她从来不苛责自己的懦弱。
“……好啊。”
“诶?”
“阿彻说的,我答应。”
她感到自己的生命在人间的阳光下被触碰、被侵蚀、被耗散,如果一定要被消耗殆尽,那么她愿意消耗在及川身上。想来他们从很久以前就一直在一起,如果及川彻最后要侵吞她的生命,她大抵也是甘愿的----毕竟他们互相陪伴了那么长的时间,互相亏欠了那么多的感情,互相偿还也没什么不对。当然透世并不想要及川什么。只是觉得这样就好----如果这种懦弱的妥协是爱情,那么就算是爱情吧。
透世虽无权为它命名,但她觉得自己至少是可以留下它的。
作者有话要说: 黑蛾只是个隐喻。
7月7日开个新的长篇,青春机关枪+少女前线,有兴趣的可以去专栏看看。
这边没几章就能写完了【应该,会抽空完结的。时间赶得及的话十月份小排球播三季的时候,看能不能把后作的稻夏开出来【估计困难,再说吧。
暑假快乐【
12、人面桃花·终
透世失踪的那天,东京湾打捞出女尸的那个深夜,乃至重原家去认领尸体的那个时刻,所有的时序在一瞬间崩溃。而这些崩坏的残片,及川似乎是早已料到的。在透世又一次发病的时候,在第一次亲吻透世的时候,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及川早就知道了。他是没有选择的机会的,人类只能重复已经发生的一切,不选择也是一种选择,所以及川还是会选择。
----选择和透世相遇。在那个遥远的、不确定的、已被此时此刻彻底遗忘的世界里,和带着透明微笑的透世相遇。
海誓山盟带着荒原血淋淋的气息,故而是没有的。透世总是干净的,透明的,她虽然狡猾,自私,也时常撒谎,但是及川总觉得透世是近乎未曾生长的透明颜色,身上没有时间流过的痕迹。
----所以及川早就知道了。透世和海誓山盟无关,也终有一日会回到那个早就被遗忘、已然消逝的世界。
馆华和岩泉好像连安慰都难以启口,而及川觉得毫无必要。他装得再消沉,再无措,也是没什么意思的。因为无所谓透世永远的离开,毕竟从这一刻起,及川才真正得以跨过失序的时间和她对话,乃至相爱。
他手里有大把的混乱的碎片。万幸的是以后不再有了,现有的一切又都在他手里。他慢慢地梳理,仔细地拼贴,时断时续地回忆,他终于记起了透世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在漫长而紊乱的岁月里,一个被掩埋掉的温柔的姿态。
----尽管他早就知道了,但是不回忆的话就容易忘记。
阿彻,我喜欢你。
透世绝对没有说过这种话,但在及川那荒原花开般的回忆里,她是说过这话的。他终于进去了----那不似人间的花园,花园里开着胜似人间的桃花。一直以来透视独自沉睡的地方,及川是在透世死去的时候,终究得以窥见其真貌。
天真的日子结束了。他突然回过神来,质问自己怎么会让这么可怕的海市蜃楼长久地占据心中的一切幻影。
重原家离开了宫城,馆华舍不得走。太阳还是沙皮狗一般拦街躺着,行道树的阴翳里无新事发生,蝉的薄翅折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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