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静谧,睡着的司徒珊忽然睁开了眼睛,景元帝身子一僵,不知该如何解释,司徒珊却没半点意外,她翻了个身面朝里头,与此同时在背后让出了一半的位置来,一言未发。
景元帝望着她的背影,往床里头挪了挪,拉过脚旁的薄被盖在了她的身上,若无其事地解释道:“怕吵着你,所以……没出声。”
声音和呼吸就在耳边,温和得不似平日的他,司徒珊没拂了他的殷勤,仍保持着背对他的姿势,开口问道:“这大半夜的怎么睡不着了?”
明明有千言万语,他的嘴偏偏在这时拙劣得厉害,整个人贴过去从背后抱住她,他说:“想来看看你。”
说完,两个人俱都沉默。
他没告诉她,他方才做梦她跟着韩幸走了,梦里他瞧不清韩幸的模样,却清楚瞧见她欢喜带笑的神情,好像一下子回到了二十多年前,吓醒了,一身冷汗,心里焦急且空洞,慌乱得厉害。
静了一会儿,景元帝幽幽开口道:“珊儿,突厥又南下了……”
“……嗯。”司徒珊答,轻得如同呓语。
“这一次,是从北郡府拉开的战场,你说……韩幸他会怎么做?”
司徒珊睁开了眼睛。
许多年不曾听到有人完整叫出那人的名字了,世人都叫他晋阳王,他们也许多年不曾谋面了,连他纳了多少妾室生了几多儿女也再不知晓,只是他一直叫她不得安宁,午夜梦回记起他含泪的眼,再看到他的儿子那张与他太过相似的脸、如出一辙的所作所为,恨意便疯了般一涨再涨。
百里尧永远改不了那副小人的嘴脸,心虚又记仇,她却偏不让他如意,司徒珊扬起了她那副嘲讽的神情在黑暗里又往百里尧的心上戳了几个窟窿:“你有什么好怕的?你是君,他是臣,哪怕他家破人亡,也要保百里家江山永固。”
景元帝的嫉妒心又起,手臂勒得越发紧了:“你说我怕他?!”
他才问出口,司徒珊轻轻一笑,景元帝顿时无话可说……
怎么不怕?只要韩幸一日不死,他便没有一日不害怕。
争执休止,纱帐中重又安静下来,景元帝闻着鼻端的安神香,焐着怀里的铁石心肠,有些话却死死憋住说不出口——他从未怕过韩幸,只怕她离开他,在她的面前,他是如此地战战兢兢患得患失,可惜,她从不在乎……
……
五月十二,突厥南下攻兴第五日,北郡府快马送来晋阳王韩幸亲笔手信,信中说,经年大旱,蓟、青、幽三州青黄不接,边关将士性命危在旦夕,急需朝廷粮草供给。
这消息一公布,朝堂哗然,景元帝捏紧了手中的奏折,环顾朝臣,隐忍着开口问道:“依晋阳王信中所言,诸位爱卿有何对策?”
话音刚落,黎国舅率先出列道:“回陛下,既然是粮草不济,可加大北地三州赋税,国家患难之时,百姓自然当全力支援,如此一来,也可省了长途运输粮草之麻烦。”
“放屁!”吏部尚书杨弘竟公然爆了粗口:“黎国舅此言简直大逆不道!三州大旱,民不聊生,若此时增加赋税支援边境战事,让百姓如何看待我大兴君主?我大兴朝廷如何取信于民?岂非要将我大兴百余年基业毁于一旦?黎国舅身为朝廷重臣,竟发出此等谬论,微臣恳求陛下重罚!”
“陛下,老臣……”黎国舅被这番指责骂醒,忙识相地不敢吱声了。黎戍站在队列顶后头,见他老子被批,他脸上也颇为羞愧,老不死的不懂就别瞎说嘛,爱出风头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景元帝显然没心思兴师问罪,听罢杨弘的指责,便顺着他问道:“那杨大人有何高见?”
杨弘一早瞧黎国舅不顺眼才出列指责,这会儿躬身谢罪据实以告:“微臣尚未想出。”
朝堂内顿时鸦雀无声。
朝臣束手无策,谁都不希望景元帝看向自己,个个都低垂着脑袋。景元帝沉住气环顾众人,最后将视线停在了韩晔身上:“落驸马,此事,你怎么看?”
第153章
景元帝沉住气环顾众人,最后将视线停在了韩晔身上:“落驸马,此事,你怎么看?”
韩晔抬起头,面色无辜地出列,又无能为力似的低下头去,回应道:“回禀父皇,臣已经多年不曾回过北郡府,对北疆战事和民生常态一无所知,父亲也数月不曾来过书信了……臣无能,尚未想到合适的对策,不能解父皇之忧,实在惭愧。”
韩晔的言行举止向来无可挑剔,这番话说下来,景元帝也再不能指望他,这时,户部侍郎戴汝良出列道:“陛下,去年年末至今年开春各地皆有旱情,与青幽蓟三州相连的河东平原麦子正在收割,江南的水稻还未成熟,岭南路远,也救不了急,而且各地粮仓的陈粮想必也所剩无多了,突厥人选这个时候南下……十分狡猾。”
“朕是要你们想对策,不是让你们告诉朕突厥人有多狡猾,情况有多危急!”景元帝大怒。
群臣再次静默无声。
等到下了朝,朝臣从太和殿出来,多数还在唉声叹气地想着对策,被杨弘怒骂了的黎国舅也默不吭声,捋一捋他那稀疏的小胡子,神情苦恼异常。黎戍跟在他老子后头没敢开腔,他不懂什么国家大事战场粮草,只是心里头冒出来一想法——司徒赫那小子去了大西北,虽说他是英勇无匹一个顶十个吧,但要是十天半个月不给他饭吃,他小子不就玩完了么?
呸,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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