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若听了这话有些着急,双手覆在她的肩头,“你别听他混说,他平日就爱小题大作。你又不是不知我,素日就爱弄这些小东西,那是为着猎奇。恁么多年又跟着武师骑马搭弓熏习技艺,也是大伤小伤不断,区区竹藤条子又能奈我何?”他讪讪一笑,“倒是妹妹你知道心疼我了,这么说来这灯算是制对了。”
这话说的难免露骨,这样的话语、这样的语气、这样的神情好像都在向她传递牵缠的情执,是这样的么?家逢巨变,使她平生那一点点骄傲土崩瓦解得灰飞烟灭。越是触手可及的幸福,她越是害怕,从而生起许多挫败,泡沫的心容不得一丝触碰,虽然他情真意切,她亦是贪恋着希冀,可是,终是胆怯。
雪梅定定地瞧着他,目目相视下玄妙深微,漫溢出许多火光来,从而陷入缱绻的困境里,霎那间眼神慌张闪过,她微微低着头躲过了他的注目,但于痴缠中她已走投无路。
霎时寂静了很多,迫于尴尬雪梅的眼睛停滞在祈天灯上,见灯上绘着殷红鲜焕的梅花,一朵朵红梅似珊瑚般在丛丛枝桠中红而发亮,周遭余雪霜态,傲立其中,更显得相得益彰;一点一点的金丝蕊心衬托着红得娇艳的花瓣,像是嫣然于空谷,离尘于蓬莱。她略略地瞧着周遭的灯均是白梅,唯有这灯围子上却绘着红梅,想必是落了血渍的,可着几滴血,巧夺天工般地绘上了几朵红梅,方好掩过去。
雪梅触动得掖了掖泪水,“想必这红梅定是哥子的杰作了。难得画得这样精致,不可不无几句题跋以志其盛。”
容若点点头,着春望取来笔墨,她绾绾淡绯色衣袖,笔酣墨饱在红梅落白处挥袖执笔。
上写道:咏红梅
霜夜寒草带重门,玉琢冰洁亦砌魂。西子捧心血容时,自恐孤瘦独开迟。香黏花枝满红衣,胭脂浣汐落烟霞。何如独占画新骨,丝丝冰影半微酸。
容若细细看了,斟酌半晌便道:“妹妹做得好。只是看了这句‘自恐孤瘦独开迟’好是好,只是少了意趣,何不如‘自恐孤瘦逐寒朝’来的好呢。”
雪梅听了咂摸一下滋味,不禁连连点头,“就是了!这样一改过来方就恰当了,还是哥子想的极好!”
不知何时,院落里的祈天灯亮了起来,阶梯似的形成两条火龙,浮沉之中时明时暗。雪梅看着天空繁星熠熠,蓦地回首却见容若燃亮了那盏绘有红梅花的祈天灯,光晕照在她的脸颊上,瞬时被映得通红。她一撒手,祈天灯便冉冉飘升,宛如双龙戏珠,嬉游于沉沉的夜空里,光灿而又夺目。
雪梅仰望天上的月亮,脸色慢慢地沉了下来。忽地敛衣,郑重而拜,“阿玛、额娘芙儿想你们,真的是好想!想得心疼,快要窒息了!阿玛,额娘,女儿虽曾从学,不遵范训,父母教令,多不依从。家逢巨变女儿又无力荷担,不肖子孙,碌碌无为!然女儿深受二老慈恩养护,心内惶恐,不知何以为报。如今,忆念父母不知何趣,想以至此,或悲或啼总不能安,女儿唯有对这月上的中天,十拜父母,以报大恩!”
她心中酸涩,俯首下去地一瞬泪水不禁涓涓流淌,额头触上了冰凉的地砖,缓缓道:“一拜父母怀胎守护恩、二拜父母临产受苦恩、三拜父母生子忘忧恩、四拜父母咽苦吐甘恩、五拜父母回干就湿恩、六拜父母哺乳养育恩、七拜父母洗濯不净恩、八拜父母远行忆念恩、九拜父母深加体恤恩、十拜父母究竟怜悯恩。”
一片月色下,容若心中叹了叹,眸子里满是深情与怜爱,他搀起雪梅安慰道:“姑讷讷在天之灵定会知道你的一片孝心。依我所想,只要你今后宴然安泰,那便是他们的心愿了。”
雪梅默默地抬头看着月亮,蹙着眉,若有所思地问:“是这样的么?”
容若笃定的点点头,“自古血浓如水,为人父母者无不疼爱自己的儿女,无论天涯海角、无论上天入地,父母疼爱儿女之心,总也是牵肠挂肚,守护佑恩的。”
☆、流光一霎
题记:明月数星盈,一夕如环,金寒玦离未相依。不辞一夜惊风雨,谁知我意?半拂透碧纱,遮语回扇,早晚乘鸾画楼去。流光一霎总相宜,相遇尤因。
戌时三刻,花灯烟火腾起层层氤氲,笼罩着明珠府邸。众家眷皆被这样的节庆气氛所熏染,以致于欣欣然乐而忘倦。
明珠府邸在门禁上向来把得紧,上夜当值的小厮拢共两位,又都是嗜酒如命之人。为掩人耳目,春望携一坛玉泉酒,刚一迈进明间,这二人瞬间闻到了醇醇的酒香味,忙挤在一处,推杯换盏的喝了起来。
春望面带笑容,提着酒坛给他们倒酒,“要知道这可是宫内的御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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