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们及时替换下伤者。那搬运过程中的惨叫撕心裂肺。兰德克忍耐着不去看他们,他明白相当一部分人再也不会站着回到这来,就像他以前在各个军队里结识的朋友一样。
忽然他身后的指挥塔里传来一阵明显和紧张的战斗气氛不搭调的喧嚷, 他禁不住有些怒气冲冲地转身,想看看是哪个自命不凡的贵族将领,登时却愣住了。如果不是那张熟悉的脸,他怎么也不会认得出那个全身穿着铠甲,被满身血污的兵士簇拥的人是特里尔大主教格莱芬。这绝对不是做做样子,他看上去和他自己一样,是个地地道道的军人,可以随时拔剑厮杀,而若是这样进入圣堂,一定会被毫不留情地赶出去。
谁是总指挥官?
毫无疑问是他。他亲自率领着特里尔的军队。他的手可以把圣油涂在垂死者的额头上,却也精通于挥剑砍掉人的头颅。
“队长!”他被突兀的呼唤吓了一跳,面前是一个极为年轻的传令兵,个头还不到他的胸口,“大主教——不,选帝侯大人叫您过去一趟!”
他应允一声正待转身,一瞬间又停住脚步,定睛看看他的样子:“你是应募兵?”
“是的!昨天刚报到。”传令兵喘着粗气,擦擦头上混着血的汗水,“我是长子。”
“多大岁数?”
“十四岁,长官。”
老天!军队里出现这种孩子,这证明特里尔的兵力已经趋于匮乏了,再这样下去只会变成一只套着铸铁外壳的蜗牛,最终死在里面。但是兰德克不能将悲观情绪传递给任何一个士兵,他只能用胜利鼓舞他们至少勇敢地去死,哪怕胜利从来不属于他们。
“你叫什么名字?”
“约翰·哈登。”孩子挺起胸,大声回答。
“约翰·哈登。”兰德克郑重地点点头,“你很快可以结束任务,我保证。”
当兰德克赶到格莱芬身旁时,发觉他额头沁满汗水,精神紧张而专注,正在不可抑制地发怒。“黑森和普法尔茨的支援呢?怎么还没有消息!”
“我们先前派了使者过去,普法尔茨的答复是……”回答的哈斯拉赫男爵迟疑着说,“‘由于过去与济金根男爵的私人友情,不得不需要慎重考虑’……”
“那就再派人过去!”格莱芬果断地打断他,“直到他肯出兵为止!他应该明白谁才是真正的朋友!黑森、美因茨又如何?”
“还没有答复……”
“我们不能再等了,大人。”兰德克脱口而出,“济金根会有援军从各个地方赶过来,而特里尔的兵力假如坚持不到……”
格莱芬扫了他一眼,嘴角扯出僵硬的直线。显然他也很清楚情况的危险,但是还不能允许部下成为悲哀的预言者。“请你保持信心,兰德克队长。别忘了济金根目前和将来都难以得到支援,斯特拉斯堡、美因茨、科隆到特里尔的道路将被切断,而我们,”他顿了一下,快速而肯定地接下去,叫人难以分辨这是部署还是承诺,“我们还有充沛的物资和兵源可以调遣呢。”
他难道是指特里尔的平民和他们家中仅有的储备积蓄么?兰德克回想起紧闭的店铺和神情惶恐的妇女,突然倒抽一口冷气,他这样思忖着,却不敢问出口,因为格莱芬的表情除了难以反驳的权威,还有深藏其下的思谋,似乎兰德克的估计是错的,他另有打算。最好如此,否则他们也许就要被迫面对来自内外两方的攻击。
突然一声闷雷般的巨响,所有人都感到脚下的地面在震颤。“怎么回事!?”兰德克探出身子,骇然发现城垛被炸出一个破碎的缺口,像一头巨兽的嘴正在吞噬散落在周围的碎石和尸体,血溅了满地。士兵蜂拥上去阻止企图爬上来的敌人,而伤者和死者混在一起被搬下城墙。兰德克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刚刚还与他谈话的传令兵孩子,他大睁着眼睛,胸口被炸开一个洞,鲜血正汩汩地往外喷着,很快将随着生命的流逝而凝结成黑色。
落日给城市涂上一层血红色,晚霞映亮了摩泽尔河,远远看起来好像在燃烧的大火。在房屋沉默耸立的黑色尖角之间,还冒着一股股浓烟。如果不是事先知道这是来自城墙边的战场,莱涅一定会认为这是天降的大火引燃了特里尔的城市,就像古代传说里的诸神的黄昏一样。圣母教堂白天敲了无数次钟,急促、猛烈而疯狂,不是召唤人们祈祷,而是战斗警报。而此刻该敲响晚钟的时候却沉寂无声。现在的人们害怕钟声。它敲响并非为了洗礼、弥撒或者婚庆,而是叫嚣着催促人赶赴战场去交出生命。
傍晚教堂里非常宁静,与白天疯狂的城市全然是两个世界。空旷的教堂不需要太多光线,只有祭台边点了两排白蜡烛,圣母像有一半掩藏在黑暗里。莱涅坐在第一排长椅上,静静凝望着模糊的十字苦像。
一阵轻轻的、小心翼翼的脚步声响起来,有人在屏息走近祭坛。莱涅慢慢地站起,转身,看着那黑暗的影子迟疑着,逐渐走进狭小的光晕。他身上的铠甲还没有脱下,脸上和手上都沾着灰尘和血污。
“您不去休息,来这里做什么。”莱涅的声音很低微,缥缈得像是蜡烛燃烧的轻烟。
“我……想找您。”兰德克有些局促地看看四周,嘴唇翕动了一会,才接着说,“我想找您告解。”
在昏暗中他依稀看见莱涅嘴角微扬,似乎在笑,但丝毫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笑。他连忙补充一句:“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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