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采生。”
看到他笑,吉平一个激灵,忽的想起这位公子曾经来过一次,明明只是一个照面,那一幕他却记得很清,当时这位公子开口也是找人,当时是找谁来着?对了——
引着年轻公子往里走,绕过后门,吉平憋了许久,终于忍不住开口道:“这,这位爷,您可真是神机妙算,之前来找忘晓公子,过不多久,忘晓公子果然来了我们楼……”本是想要讨好,剩下的话却在对方淡淡瞥过来的眼神里尽数吞了回去。
本以为是不是触了什么禁忌,谁知又走了几部,身侧忽然传来淡淡的声音:“忘晓公子……他现在可还好?”
吉平想了想,挑了好听的说了:“忘晓公子才琴双绝,一来就将寒泠公子给比了下去,被捧作头牌,就算卖艺不卖身也是座无虚席,连管事也不敢得罪他。”
他不着边际慢慢地想:座无虚席哪里是这么用的……想着想着,那种细细密密的刺痛又浮现出来,就像是上了瘾,总是在不合时宜的时候出现。他不知道这种感觉究竟意味着什么,只是隐约意识到,自己似乎变得与从前不一样了。从前的自己难得喜、难得怒、从不悲、从不乐,比佛还像佛,比死人还像死人,只有一颗心不知疲倦地跳动提醒着他——他活着。
恍然惊觉,在遇到苏邑后,短短的时日里,情绪起伏良多……一点都不像一个杀手!
心猛地一收缩,像是被一棍敲在头上,遍体发寒。
猛地想起师父曾经说过的话:杀手是不能有心的,心是杀手最大的弱点。没有心,意味着没有感情,没有朋友、没有亲人、没有爱人。没有弱点,无坚不摧。
犯一次错,丢了命,如果仍然接二连三地犯错,会如何?
“……爷,到了。”
龟奴谄媚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杨榆眼神沉沉,定定神,推开了面前双面雕花木门。
屋内的人原本正在喝酒喧闹,冷不防进来个人,顿时都停下手中的动作下意识看过来。杨榆目光淡淡地扫过全场,看到木质的地上铺了软垫,顾采生坐在上首,怀中搂着一名清秀文弱的少年,在他下首便是苏邑,还有其他人,都是时常和顾采生一起玩的酒肉朋友。
苏邑看到他,乌溜溜的眸子中诧异之色一闪而过,随即又缓缓笑了。他穿得单薄,本朝对等级制度极其重视,法规律令,□□小倌不得穿绫罗锦缎,所以他身上衣服里面是青楼里惯用的香竹纱,外面则罩着一件青色的布衫,衬得整个人都形销骨立。再加上置身席间却一直神色冷清,像是脱身喧嚣红尘之外,令人不敢狎昵。然而这一笑却宛如梅破冬雪、花开春晓,竟看得顾家大少心生惊艳,随即又嫉妒不已。
杨榆在顾采生左手边坐下,恰好与苏邑面对面。他性情冷淡,只一个人慢悠悠地喝着酒,顾采生看着他,心中的痛恨鄙夷之情又生——明明只是父亲收养的义子,架子却总比自己这亲生的端的大,父亲也三番两次在自己面前夸这人,怎教人不厌恶。想起那日看到的杨榆救苏邑的一幕,冷笑一声,忽然说:“忘晓公子琴艺一绝,早年便名满京都,顾某仰慕多年,没想到今时今日竟有缘亲近,今日难得大家相聚一堂,不如请忘晓公子弹琴助兴如何?”
苏邑不冷不热地说:“顾少爷所求,焉有不应之理。”说完,他起身去取琴,谁知刚绕过顾采生身后,顾采生居然反手扯住他的手,用力一拉,把他拉扯到自己怀里,原本陪着顾采生的少年审时度势,远离了顾采生规规矩矩跪坐着。
杨榆手一抖,还未痊愈的臂伤一痛,手指无力,酒杯差点掉下来。
苏邑想要将搂在腰间的手拿开,力气却比不过顾采生,只得做罢,平静道:“顾少爷今儿是来听曲儿还是来闹事的?若是听曲儿的,在下定当好生招待,若是闹事的,还请恕忘晓不能作陪。”
顾采生被他的态度一激,顿时心头火气,冷笑一声,强扳过他的脸,一字一顿道:“苏公子,哦不,忘晓公子,你以为你还是高高在上的尚书公子?如今不过是千人骑万人睡的东西!小爷宠幸你是你的荣幸,如果把小爷伺候高兴了,说不定还能赏你一点零花钱。”
杨榆沉默地在一旁看着,看见苏邑的脸色随着顾采生的话越变越白,然而那双琉璃似的眼却灼灼发亮,其中的不屈愤恨傲骨冷然仿佛一把把利剑,刺得与他直视的人体无完肤。
本来已经做好了冷眼旁观到底的打算,但此刻居然漫无头绪地想起第一次见到苏邑的情景——漆黑的小巷子里月色隐晦,青年惨白的脸、倔强冷倔的眼,交织成鲜明浓墨的画面,害得自己刹那失神,也害得命运轨迹从此天翻地覆,一发而不可收,直至如今。
“铛!”
等杨榆回过神,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把酒杯掷了出去,正好敲在顾采生额角,敲得他一阵晕头转向,杨榆趁这个机会一把将苏邑拉到自己身边,站起身的同时十分利落地从靴壁中抽出暗藏的匕首,手指转动间寒芒刺得在场的所有人眼花缭乱,不敢轻举妄动。
顾大少爷先回过神,到底想着杨榆要在自家混饭吃,有着几分倚仗,色厉内荏地怒喝道:“杨榆!你好大的胆子!也不想想这些年里是谁收留你、给你一口饭吃!”
“大少爷,你是不是弄错什么了?”杨榆忽而勾起唇角,露出一个森然的笑,眼神孤冷漠然,在鲜血与黑暗中浸淫多年的杀气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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