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商再次磕下头去,重得连方炼都听到了一声清清楚楚的闷响。
“属下无能。”
伯予跑进来和司商并肩跪了。
然后自听到司商口中那句关姑娘就猛的傻在了当场的方炼,呆了半天也傻不楞登的跑去了司商伯予身边,一块儿跟着趴在地上。
司商:“……”
伯予:“……”
所以说他们搁这儿请罪你一个外人跟着凑什么热闹啊!
关莺行踪又不是你跟着,左长老叛变你连啥都不知道,既不是落日宫的人也不归出云山庄管,和朝廷也就那么点裙带吃软饭的关系,跑来我们旁边跪着算个什么事啊!
是还嫌现在这个场面不够乱么!
秦止只觉心下一片冰凉。
在事情还没真正发生之前,想像是一回事。
但真正听到耳中,才知道,现实和想象是完全截然不同的两番景象。
如果他当初再警觉一点,不被关莺骗下船。
如果他当初再坚持一点,不理会在船中的天子,立刻派人去把关莺追回来。
如果他当初少一点顾忌,动用仅剩的两成暗支,用尽一切办法不被天子发现,偷偷用死士把关莺替换出来。
现在又会是个什么情形?
说到底,他明明有那么多方法能够保下关莺,现在却仍然是只能坐在容华楼中,替她熬着不知何时会过去的时日。
出云山庄一贯对他所秉承的最基础的言传身教是每一步都要竭尽全力的尽善尽美,不留任何可能被发现的破绽。
没有任何骗局会比不是骗局更逼真,关莺亦清楚这一点。
只是他现在却觉得万念俱灰。
“去吧。”又呆了良久,秦止才似突然反应过来面前还跪着三个人一样,挥挥手表示放行。
二人微一犹豫,最后还是没把方炼拎走。
毕竟这人二是二了点,但也不能说全没好处,往往能在秦止钻入牛角尖后把事情简单化来开解人。
这也是为什么方炼明明是个二得随时可能无意中说出秦止正在隐瞒的某些事实,而所有人都默许了他的存在的一个原因。
“这些事和你无关,你还在这里做什么。”
当然,秦止既然发放了司商伯予,自然也就没把方炼给漏掉,虽然坐在椅子里没动弹,却到底看着司商把门关好了才似乎是猛的松懈下来一般,颓然往椅背中一倒。
粲江王新死,还有朝廷的人在收拾残局,穆岐那一系叛党死忠能剩下的本来就不会很多,可以藏身的地方就更少了。
想找到关莺,其实并不难。
但现在却还不是时候。
虽然镜公子已不足为虑,但毕竟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天子对自己依旧不信任,稍不小心自己也许就会和关莺一样,被当成弃子灭口,花家谢家都是很好的取代人选,不过是多费点时间,天子也不在乎等这么几年。
出云山庄根基仍然不算稳,就算是自己和老爹手里仍然保留有部分隐藏于朝廷视线范围之外的暗支势力,萤火之光却仍然无法与日月争辉。
唯有等叛党大局已定,江湖情势已稳,落日宫内局面已由朝廷控制完毕,而天子对自己也基本放手之后,他才能真正放手去接关莺回来。
哪怕是现在他已经知道了关莺的行踪,却仍然只能放任不管。
除了等,他什么都做不到。
秦止在椅中坐了整整一宿。
自己的刺越只不过是留在了出云山庄的湖里,只要自己乐意,随时都能派人再捞起来,根本就不算丢。
现在再想来,关莺完全没有必要用一柄招魂去赔自己一柄压根就不能说是她弄丢的刺越。
更何况就算是关莺再怎么言明她把招魂剑当砍柴刀来作践,那毕竟也是她爹用过的东西。
落日宫那么大个地方摆在山上,就是再掘地三尺建地宫设机关,也没有真正可以说是绝对隐秘的地方。
但常年结冰的归兮河就不同了。
不可能会有人能够想到,落日宫主会舍得把招魂剑藏在完全不设防的归兮河底,更不可能会有人相信,落日宫主把招魂剑扔下河之后,会真的硬下心肠来几年不去再看一眼。
关莺并非如她所说那样不重视招魂剑。
相反,就是因为太重视了,所以才会弃了剑法,改练双刀,装作根本不在乎的模样,将江湖至宝弃之敝履。
唯有这样,才能算是真正藏稳妥了。
只是关莺给得太过于理直气壮,而他接得也太顺理成章。
平日里尽说关莺不解风情,他自己又何尝不是。
他没给过关莺任何东西,却平白收了她的招魂剑。
方炼睡过一觉,第二天习惯性的推开秦止房门时,猛的就被吓了一跳。
如果说之前秦止虽然瘦是瘦得儿皮包骨了,但基本的精神头儿还在,好歹看着也知道是练过武的身份还不错的一代翩翩江湖少侠。
问题是现在不过是过了一个晚上而已,整个人的感觉就完全变了。
虽然不至于一夜白头,但也有一半头发灰白了,看着就像陡然老了十岁一般,再不复昨日神采。
就算是中毒中蛊也不带有这么立竿见影的效果的。
“什么事?”方炼没有特别隐藏脚步,当然,以他现在所剩无几的内功就是想藏也藏不着,门一开秦止就立刻看了过来。
“镜公子这两天就会来,你要想见你师姐我也可以替你联系。”
顿了顿,秦止又低低补了一句,声音几不可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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