愣:“啊?”
小护士拿着大爷的病历本:“大爷三年前在县医院做阑尾手术,感染了,反复迁延,这次大爷坐长途车来咱们医院,想再来做一次手术。但是咱们大外科病床是满的,急诊的话……凌院长制定的急诊收治条例,大爷也不符合……”
老头子一个人来的。全身上下都是韦天舒最熟悉的味道:贫穷。他瑟缩地站着,干枯的手指紧紧揪住蛇皮袋子——大概是他的行李。
老头子带的资料挺全,韦天舒翻了翻,幸而还没有到最严重的地步:“急诊不能收治吗?”
小护士叹气,她也很同情老人,可惜没用:“没法办,因为就算收治了,按照凌院长的条例,不能给他安排医生。”
老头子张皇地看着韦主任,用浓重的方言低声乞求:“那,那我怎么办?”
韦天舒想起凌远是弄了个什么条例,他吐口气,跟小护士道:“那这样,让他去柳林街道医院,该检查的检查了,我今天……今天和明天,抽空去把手术做了。大爷您看行吗?”
老头子眨着眼睛,不知道怎么办。小护士笑道:“大爷,这是我们医院普外韦主任,我们医院最好的医生了。他给您做没错的。”
凌远和李熏然礼拜天就窝在沙发上看了一天动物世界。赵忠祥老师慈祥的声音解说两只狮子如何交配,生下小狮子,小狮子长大,离开狮群。刚出生的小狮子和猫咪还真没有区别,毛茸茸的小圆脸,圆圆的大眼睛,眼角下垂,无辜可怜又睡不醒。小耳朵塌着,贴着脑袋,颤巍巍好几只挤在一起吃奶。
李熏然看着看着,又睡着了。
凌远去卧室搬了条毯子来,把李熏然裹好。平板里的小狮子趴着睡觉,肉乎乎奶胖胖的身子一起一伏。李熏然卷着毯子枕着他的腿缩在沙发上,睡着的时候也是一起一伏。
凌远拍拍他的背。
南京的陵墓发掘没有新进展,纪录片的结尾只说考古界还有争议,毕竟没有很明确的表示墓主人就是那位萧梁皇帝。纪录片总有点故弄玄虚,弄了个意犹未尽的结尾。墓主人是谁,“蔺”是谁,为什么身边要带着一封内容寻常看上去只是问候的信入葬。
那封信,专家们拼拼凑凑攒齐了,有些字虽然辨认不出,但不影响主要意思。内容不长,总结起来也就三个字:
君安否?
李熏然当时笑着跟凌远说:“这大概是最重的情了。”
凌远笑道:“嗯,何以见得。”
李熏然道:“我当警察这么多年,问询这么多人,最真的真情流露,往往只有几个字。”
凌远一挑眉:“君安否也能是朋友说的,亲戚说的。”
李熏然道:“还有情人说的。”
凌远道:“不是情人呢?”
李熏然道:“不是情人干吗带进坟墓。”
凌远只好讲求实际的:“你中午到底想吃什么?”
李熏然有点不好意思:“你刚回国就做饭?咱出去吃或者叫外卖吧。”
凌远道:“不要虚伪。”
李熏然道:“我想喝蔬菜汤。”
凌远想仰天长叹。
那玩意儿他都不爱喝。
周一的时候凌远一大早接了个电话,卫生局廖局长亲自打的,说著名物理学家明衍先生胆囊结石,经过上面慎重考虑,决定住进附院,由凌院长亲自安排各项事宜。
凌远花两秒钟寻思明衍是谁,然后非常利落地打官腔,感谢领导信任附院,附院一定全力配合。
冬天的早上起床主要靠毅力,凌远牙齿打战,哆嗦着穿衣服。衣服冰冰凉地贴在皮肤上,裹了一层冰,只能原地跳。才四点,玻璃窗上一层水雾,往下看路灯花花的一片。李熏然披着毯子进来:“又有病人?”
凌远着急:“你怎么起来了?快回去……别回去了,开门关门再闪着你。李主任有没有告诉过你这段时间你千万不能感冒?来来躺着,被窝里还有点热气。”
李熏然爬上床,坐着:“我是突然想起来,你胃最近怎么样?”
凌远笑:“还好。”
李熏然道:“这次又是谁?”
凌远道:“明衍先生,咱国家国宝级的物理专家。”
李熏然恍然:“中学还学她呢,物理课本语文课外读物都有。”
凌远跳了半天,身体活动开,衣服也暖和了:“就是她,胆囊结石。这个得三牛来。”
都叫明衍“先生”,但其实她本人是个老太太。七十七岁,一生未婚,无儿无女。出身上海传奇的世家,父亲是历史很有名的红色资本家明堂。文|革的时候遭了罪,身体一直不好。
明衍参与了几乎所有建国后能说的没解密的物理科研,现在手头上还有重大的研究项目,所以各种的“关怀”从中央到地方,一层一层压下来。本来绿豆大的事,压给凌远就有磨盘大了。
“早上千万吃热的。别到处乱跑,我中午会给李局长打电话问他你去没去警队。好了躺好,别感冒。”
李熏然钻进被子里,眨巴着眼睛看他:“你早上吃什么?别只照我不照自己。”
凌远道:“医院有职工食堂。”
李熏然用脸蹭蹭被子:“其实我已经打报告要求归队了。”
凌远正在穿袜子,转脸皱着眉看他:“嗯?”
李熏然笑笑:“离队时间太久。我该归队啦。”
凌远想训斥几句,又觉得没办法。李熏然是李警官,就如同凌远是凌院长。
“什么时候归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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