燥热的夏天,只有月光不随四季轮替而改变,清冷如昔。
寂静的战场上铺遍了战士们的尸体,许多面孔还十分稚嫩。一个粗布马褂的身影穿梭其间,对这死亡气息视而不见般地徘徊反复,终于在一个死人堆前停步。他跪下来,开始徒手挖掘。他费力地挖着,但一刻也不停手,只管把冰冷的尸身一个个搬开,再挖。
他总算挖出了奄奄一息的北平。伏在胸前聆听,心跳仍是有力的。北平轻度昏迷,并无性命之虞。确定这一点后,他揪着衣领拉起北平上身,一巴掌扇上去。
“啪!”
如他所愿,北平悠悠地醒过来了。先睁开眼,接着支起半身。
“……卫子?”
天津松开北平的衣领,盯着他,嘴唇抿得很紧。
北平喘了口气。他有根肋骨断了,浑身上下使不出劲,只能尽量拉动声带:“已经……到夜里了啊……”
“……”
“拉开我的人……是你吗……?”
天津脸上的肌肉抽动一下。
随即,破口大骂:“你个白痴!副军长死了大家都很悲痛,可就你一人最不像话!尽一时意气算鬼的好汉怎么就忘记当初和人说的好好的沦陷以后的计划!打仗哪儿有这样打的难得缺个人跟着你你就马上缺心眼!北平,你……你要气死我!”
“……没错。”北平不想回嘴,也无力回嘴,“要不是你,我非死即残。”
“燕赵古风,你就这么演绎,啊?”
北平合该再提醒天津一遍,他失忆过,汉朝以前的事统统不记得了,哪可能对燕赵有执著。但他服软了:“我错了……”
“知错要改。”天津冷冷地说,“别想我这么容易原谅你。告诉你件事,29军军长刚才下命令,要在夜里撤退。跟着吧?”
“嗯?”北平怀疑他听错了,“我说过……要守着这座城,就算沦陷了,也要让人民少受些伤害啊……卫子,你忘了?”
“不,我和保定留下来就够了。你走。”
“为……什么?”
天津咬牙:“你不懂?你是北平,不论什么身份都让人敬爱让人追随的北平!守着一个城,哪里配得上你的手腕你的号召力!后方的大家需要你,你可不许逃!我听你的太多了,现在,你该听我一次了!”
“可是……”
“别可是这可是那的!你的城我会帮着照顾,用不着你惦记!”
“可是卫子……”不顾天津不耐烦的神色,北平忍着胸腔的疼痛,一口气说完,“你又救了我一次,我倒一个人偷溜……简直就像,以前一般……我不想……还这样……”
北平有气渐渐柔和,又回到了他原来的样子。他沉默半晌,一甩破破烂烂的袖子,狠狠抱住了北平。
“所以说你白痴!”天津极力抑制着哽咽,“那种破事,有啥好在乎的!我才不是为了什么卫城的使命才保护你救你,一开始可能是,可到了今天,你难道不懂是我自愿的吗?决战前你干吗要把我支开?就那么嫌我罗嗦,还是怕欠我人情?再说一遍,我才不会为一个无聊的理由,冒着一起死的危险救人的……”
北平的肋骨更痛了。他吃力地抬腕,蒙上天津眼睛。
天津知道,北平要听他的话了。天津更知道他下面会说的话。
“别害怕,我在这里。现在,以及不会久的将来。”
血染平津路,壮士报国恨。
28日夜,29军撤离北平城。次日,北平沦陷。30日,天津失守。
“请通报都王,我是徐州,上个月预约过来谈战略准备的。”
镇江迈出总统府,正碰见在大门和卫兵解释着来由的青年。他加快步伐,趁卫兵还没回应先招呼过去:“你是山东家的徐州(注1)?对不起,陛下他临时外出到上海了,不过还有其他人在,先进来坐一坐?”
徐州道一声谢,跟镇江走上去办公厅的小径。镇江比他大很多,但从外貌看去两人是相仿的;只有言谈间不经意流露的温厚持平,能揭示他所经历过的风雨一角。徐州问着他南京出去的原因,镇江则一一回答。
“具体怎么回事我还不清楚,大概和9号的事件有关。”镇江拉开院子前门,竹林掩映下隐隐飘来说话声,“你也知道,有日本海军陆战队员闯进虹桥机场,被我们人击毙了。”
“嗯……可按照华北的状况,都王他们应该很忙,不必去现场找上海商量吧?”徐州疑惑。
镇江摇摇头:“也许,有些东西必须当着面才好交代?昨晚,还向民先生不知请求了什么事。徐州,你别担心,山东家的事我们不敢怠慢,陛下说过他会尽早回来。看……”
进入办公厅,列席在内的是三个知名的南方人士:杭州、苏州和徽家的安庆。镇江向他们简短地介绍了一下,便退开,让杭州等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去关心客人。
安庆第一个站起。他生得不如苏杭fēng_liú,但文化气质一点不输:“平津失陷以后,好像华北的形势不太好?徐州,你们山东家吃得消吗?有难处,说给我们无妨。”
“没关系,”徐州努力微笑,回报他们的关怀,“济南兄长说,山东虽然靠海,敌人在华北主要靠陆军推进,仍然来得及布置防线。”
苏州沏上一杯碧螺春,捧给徐州:“我们敬佩济南公子的决心。青岛和烟台都是伶俐的孩子,你当然不在话下。不过很多人经验尚浅,精神上会感到不安么?”
“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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