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相处之道,怎么可能会是靠不相处得到的呢?”爹爹反问了一句。
“正是相处过了一些时间,已经有所了解,才需要好好思考如何对待。”
“谬论谬论,你相处得不多,又怎么了解他?”
“若是了解的太多了,似乎也并非什么好事,未免僭越了。”我继续争辩。
忽然感觉背后一寒,便听爹爹掩藏在卷后的声音微微冷下来:“凉玉。”
一时间,树影颤巍巍地摇动,几重影子在掩住爹爹脸的书卷上,打出深深浅浅的颜色,晦暗不明。淡黄色的日光之下,温暖的色彩反而是清冷的温度,微妙的反差暗示出修仙人注定失去的那些东西。风声并不很盛,然而在我们之间,却变得异常清晰。
我知道,爹爹觉得,我木讷归木讷,也应该懂得一些八面玲珑的技巧,如果连自己的师兄弟都无法拉拢,以后若是执掌了玉鉴峰,在仙门便是步履维艰。我知道,爹爹要求的,都是为的我好,为的玉鉴峰好。但是我想到的,是一些对我来说更加重要的,比如亲情。
暖玉其实是个有点任性的孩子,她那天真到恣肆的性格,委实让我担忧。如果我不让着她,以后我们的亲情会走向哪个方向,我真的不想去设想。我们从娘亲腹中开始就在一起,以后,也一直一直会在一起吧……
“是,爹爹。”过了一会儿,我又慢慢垂下了头,心知自己是决计无法说服爹爹了。
只听爹爹道:“这里有一个玉简牍,是你大师兄向我讨要的,你送去给他。”
如果是区区玉简牍,何必要我送去,差遣一个杂役就是了,这完全是爹爹的恶趣味了。我在心里默默腹诽,却也没有再推辞。
“是,爹爹。”我抬手接住了那个样式普通的玉简牍,上面是玉鉴峰特有的戳记,鲜红的玉环印记隐约闪烁起一阵薄薄的红光,落到我的手中后才堪堪消失不见。
“去罢。”爹爹不再说话了,菩提苑又陷入了宁静。
这种安静似乎是不可打破的,就像是爹爹的权威其实远胜于娘亲,也是不可僭越的,我正对着爹爹小步小步退开了几步,才转身离开了菩提苑。
怀里的小白狐狸“吱吱”地叫了两声,柔顺地蜷缩在我的怀里,温暖的体温沁入我放置在它背上的那只手。我安抚地抚摸了几下小白狐,它亲昵地蹭了蹭我的手掌,又蜷缩成了一团。其实,到底算是谁安抚谁,我自己也不知道。
就算是不愿去大师兄那边,我仍然是清楚大师兄的洞府在哪里的。毕竟玉鉴峰上的每一个洞府都是由我掌管的,包括里面的杂役,修补,灵田都是我亲手经营的。除了爹爹,玉鉴峰上就数我知道得最清楚了。
大师兄的洞府是在玉鉴峰半山腰,说起来距离那散花亭似乎挺远,但是毕竟比山顶还是近一些的。所以当初我找到散花亭这处地方以后,竟然从来没有想过这里会和大师兄有关。而大师兄来了以后,也没有想到大师兄也许会在这里出现。现在搞得和暖玉闹得这么尴尬了,实在是我的失误。
而其实玉鉴峰半山腰自然景色最为醉人,云顶虽然有亭台楼阁,却更多的是人工造成的。而那些琼楼玉宇,高楼大阁,往往是和登楼望人最相合,最是有清冷意味的。实在比不上半山腰上翡翠山谷,那形形秀秀的葱郁古斛树,那高高低低的小山包,那鸟鸣山更幽的清静幽林。于是在垂花蔓藤参差披拂之间,隐约便可以觑见一丝人烟,一间精舍。
我虽然说是了解这全玉鉴峰上的洞府所在,然而其实并未处处来过。所以我从来不知道,大师兄的洞府竟然就是这么小小的一间精舍。
那真的只是一间精舍,甚至称不上是一个院子,远看几乎看不出它与凡间穷苦人家的茅屋有什么差别。草篱,茅屋,石台,水缸,再简单不过了。
也许差别也是有的,在庄户人家,至少还会有一两只鸡鸭在篱笆院子游荡,会有一两个孩童在篱笆间欢快嬉戏,那便是人间至乐了。而大师兄这里,便是空空荡荡,甚至让人怀疑,如果不是必要,是不是主人连床榻也没有,只有一个房间,一个蒲团呢?这种清冷,不同于云顶的琼楼玉宇,却是更深的寂寥。
也许爹爹并不是很喜欢这个大弟子的冷心冷情,但是他护短得很,对于自己的弟子又怎么会薄待?所以说,一切都只是大师兄自己的爱好了。
原来大师兄是这样苦修的人。外人艳羡他,修为高深,有如天助,又有什么人知道他私底下竟然对自己是这样的严苛呢?
我从云彩上落下,纯白的云气消散了,自发地聚拢成山间水雾,依稀遮挡住了幽深林子那吞噬人心的黑暗。因为院子是篱笆围成的,并没有院门,我便径直走到了房门前,单手把小白狐狸托到了我的肩膀上,小白狐狸乖顺地用自己的大尾巴把我的脖子一卷,稳稳地趴在了我的肩上。
我伸手对这房门不轻不重地扣了三声。
并没有回应。
是大师兄出去了吗?我有些疑惑,手悬在门前,却没有继续扣下去,成了一种犹豫的姿态。
“凉玉。”正在这时,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我恍惚想起,大师兄惜字如金,从来是没有直接给过我一个称呼的。现在,却叫了我凉玉。像是爹爹那样称呼我,但是,我本来以为他会叫我师妹,或者凉玉师妹的。
一时间晃了神没有回身,直到翻手取出了爹爹给的玉简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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