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爱么?”曲徵抬起双眸,对着墙上挂着的一副画像,淡淡一笑:“我不知道。”
他垂下眼睫,隔了一会儿又轻道:“但我清楚,若不这样做,我定会后悔。”
那画中女子捧着一束怒放的鲜花,阳光从她身后落下来,染得周身都似附了光芒,正是那日我闯入苏灼灼房中时的模样。
彼时曲徵提了一只笔,眸光陡然浓烈,像是要将人生生吸进。
我说,你也给我画张画儿罢。
他只笑不答,我却不知……那张画的主人,原本……就是我。
“不管怎样还是要试一试。”张歆唯皱着脸,将曲徵的手抬起,那手指已变为青灰色,一直蔓延到小臂,像是……死人的颜色。
“会很疼的。”她忍不住放柔了语气:“这一下,比你数日以来受百虫啃咬的感觉……还要更加难熬。”
曲徵不答,只自顾自的与自己下棋,张歆唯一针下去,便见他眉心一颤,很快便化为唇畔的一抹笑意,似根本不觉疼痛。
“你……”张歆唯一怔,微微叹了口气:“曲公子,我真怀疑……你这人可有失态的时候么?”
他顿了顿抬起手,露出指间紧握的一截翠绿,半晌才回答:“自然……是有的。”
那是大婚那夜,我连同其它首饰一起放在桌上的桃花簪。张歆唯撤去长针,静静待他继续说。
“我曾情不自禁,亲吻了一个姑娘的额头。”曲徵淡道,微微弯起嘴角:“那大约是我一生中,唯一一次放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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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那一句我从未爱过你,那一下轻若蝶翼的亲吻。
那段被冰雪尘封的二十余年,那些会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真正的温柔。
我向后躲了躲,整个人似被掏空了一般,只站在墙边愣神。若这都是真的……若不是他在骗我……我是应该欢喜的,不是么?
可我现在站在这里,满身满心只有深深的恐惧。
脑中有一个声音在疯狂地呐喊,你当然知道为什么,因为他要死了,因为你从未停止过爱他,褪去了一切伤害和欺骗的表象,你再也没有理由恨他,所有苦苦压抑的爱就在这一瞬轰然爆发,连呼吸都艰难起来。
像是再也不能承受更多。
我揪住心口的衣衫,只想坐倒在地大哭一场,可心中却清楚,已经没有时间了,绝不可以再耽搁。
于是趁张歆唯去库房捡药之时,我悄无声息地溜至她身后,轻轻咳了一声。
眼前赫然飞起几种名贵药材,我拂去头上一朵田七叶子,淡淡瞧着张歆唯扔了托盘的炸毛模样,她似是被我突然出现在这里吓得不轻,但不知为什反应过来以后却低眉顺眼地转过了身,仿佛对我视而不见。
“张姑娘?”我凑了过去对她挥了挥五指,“是我啊。”
张歆唯眼睫毛都不抬,嘴巴闭得紧紧的。
“有急事的。”我堆起一抹笑,“都这时候了就别闹了嘛。”
她更加坚定地将头撇到了一边。
我指着一处角落惊道:“哎呀,谁掉在那儿的十两银子?”
“在哪儿?”张歆唯立时蹦了过去。
……
我默默抚额,这货的节操当真是没救了……
“我收了曲公子一百两发誓一个字都不跟你说的。”她哭丧着脸说,“这下一百两要泡汤了……”
“是我偷听到的,自然就不算你说的。”我宽慰了她一句,面上已掩不住焦急,“曲徽所中之毒……到底是什么?当真没有可解之法么?”
“若真有可解之法,这几日我也不用泡在典籍里啦。”张歆唯微微叹了口气,“曲公子所受之伤虽重,但他内力深厚,掌上和刺伤都不是甚麻烦事,问题便出在那匕首上……”
她顿了顿,沉声道,“那匕首的刃上,淬了一种毒,中毒者外相无损,却从内里开始腐坏,便如万只虫蚁啃咬一般,心智不坚便会出现幻觉,最后大约会死得极惨烈,乃是我闻所未闻的一种奇毒。”
我脑中一声轰鸣,回想起俞兮最后的那句“一起下地狱”,终于明白了她死前那个无比快意的眼神是何含义,而曲徽……在我身畔的六日,淡然浅笑温声软语,暗地里竟时时都忍着这般可怕的疼痛么?
心中狠狠揪起,我握住张歆唯的手,艰难道:“当真没有办法了么?你是杏林张氏一族,没有解不开的毒……”
“对应此毒的方法,确然是没有的。”张歆唯沮丧地摇头,“我所能做的,也不过是减轻或延缓他的痛苦……”
“可我听说过张氏有个起死回生的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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