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它属于你。”
戚云初伸手接过了护身符,拿在手上摩挲。指腹循着嵌有红药的字迹慢慢下滑,无尽轻柔。
这是陆幽第一次看见,覆盖在戚云初表面的冰雪外壳有了融化的迹象。
从一尊美丽但是缺乏情感的神像,变成了一个有血有肉的活人。
但是这种转变,仅仅只是昙花一现。
“这不是属于我的东西。”
戚云初将护身符重新还到陆幽的手上:“据我所知,瑞郎很宝贝这件东西。而他把它给了你,他喜欢你。”
陆幽张嘴就想要否认,但话还没有说出口,脸已经涨红了,只能皱着眉头看着戚云初。
戚云初丝毫不理会他这无言的挣扎:“可是你爹弹劾过他的父亲。”
“他爹害死了我的父亲!”陆幽终于忍不住,大声反驳道。
戚云初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所以,你决定为了你爹而去恨唐瑞郎,无论瑞郎本人有没有做过伤害你的事。你不仅全盘否定了自己的情感,并且认定它是邪恶的,是必须被抹杀的。换句话说,你恨唐瑞郎,其实是因为你很自卑。”
自卑?
陆幽再度语塞。他觉得自己应该否认,却又觉得戚云初不会接受这个答案。
他思忖了一下,反问道:“你问我有关于唐瑞郎的事,是在担心他会揭穿我的身份?”
“如果是他,我并不担心。我很了解他,他和安乐王有很多共同之处,而最明显的一点,就是远比你以为得更加成熟。”
陆幽这才想起来——戚云初长时间陪伴在赵南星的身边,自然与唐瑞郎十分熟稔。这样一来,他与唐家的关系……
一想到有可能的结论,陆幽顿时开始紧张,偷偷地去观察戚云初的表情。
“你看我做什么?”戚云初慢条斯理地反问,“不必害怕。你的那些恩怨情仇,我也懒得干涉。你要恨谁便恨谁,你要爱谁就爱谁,这都是你自己的事。”
陆幽深吸一口气:“那如果有一天,我的爱和我的恨,与你要我做的事互相违背了,该怎么办?”
“没有那个可能。”
戚云初轻笑一声:“我之所以喜欢你,就是因为我在你身上看见了自己的影子。我们这种人,拥有的时候从不珍惜,失去的时候却追悔莫及。”
说到这里,他看了陆幽一眼:“当然,我若是要你喜欢谁、讨厌谁,你也完全觉察不出我的摆布。”
听起来有些危言耸听,但是陆幽知道戚云初并没有信口开河。
他完全做得到。
然而戚云初还想进一步证明这一点。
“你知不知道,唐瑞郎他当初为什么会看上你?”
陆幽一愣:“不、不知道。”
戚云初却狡黠一笑:“等我心情好了,再告诉你。”
谈话到此,戛然而止。
戚云初终于起身,拂去一身的紫藤,领着陆幽回到了晖庆殿。
休息了一阵子之后,眼见着天边起了晚霞,赵阳这才从外头溜回来。
一听说陆幽代替自己大出风头,他当然是喜形于色,又听说父皇还要满足自己一个愿望,更是乐不可支。
看起来戚云初之前说他“不是最难弄的人”,倒也有几分道理。
那赵阳兴高采烈,却也没有忘记要给陆幽一点甜头尝尝。
然而陆幽却并不奢求金银,只是请求留下作为胜利者而得来的那枝牡丹。
而这显然是赵阳最不在乎的东西。
陆幽讨了一张薄纸将牡丹小心包起,又重新换上青绿色的宦官服装,独自一人回到了寒鸦落。
在独门独户的小院落里,他重新戴上精致的人皮面具,将自己恢复到那个平平无奇的模样,然后坐在门槛上出神。
好像做了一场美梦。回忆起来虽然很甘美,但是回到现实中,却又觉得愈发地空虚了。
就这样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外忽然有人走了过来。
又是那个名叫斯诚的传信太监,让他明日早点起身前往尚食内院,准备迎送新火。
对了,明天就是正清明,也是寒食结束的日子。一早,尚食内院的空地上将举行钻木取火的仪式,取得的新火不仅将重新点燃宫中的烛火和炉灶,也将被分送给皇亲国戚和宠臣——这是一种莫大的荣耀。
荣耀不仅仅属于接受新火的臣子,对于那些受命传送新火的宦官们,这也是一年一度难得的好事。
按照惯例,接受新火的家族将会生火烹茶,并且给予宦官以丰厚的赏赐。
但对于陆幽而言,更重要的是随后整整一天,直到宵禁之前,他都可以在诏京城内自由行动。
也就是说,扫墓的事终于能够实现了。
其实清明送火的资格,早在几天前就已经选定了。陆幽隐约明白这应该是戚云初临时赏赐给自己的机会,满心欢喜。
他辗转反侧了半夜,寅时二刻就穿戴齐整,跟着众人来到尚食内院。
时辰尚早,周天仍是一片晦暗混沌。早些时候下过一阵细雨,此刻空气中依旧弥漫着花草树木沁人心脾的香气。
陆幽抬起头来,他看见夜色中天河隐隐,似乎比多年之前的那个冬天更近了几分。
在尚食内院打杂的小宦官们进场了。他们在屋檐前的空地上一地儿排开,开始使用榆树和柳枝钻木取火。在他们的身后,身着青裙的宫女手捧琉璃灯盏,静静地等待着。
四周静得只能听见枝条高速摩擦的声响,如同阵雨嘈嘈切切。
过不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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