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楚到他每一根神经都开始慢慢苏醒,开始慢慢能够感觉到自己身上那些伤口愈合时产生的痛痒。
他重新闭上眼,感受着胸腔里的跳动和畅快的呼吸,记忆的前一秒停留在漫天飘飞的大雪里,黑暗而窒息的地下,他人生的终结。
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醒来之后却是奇迹般的躺在那人的怀抱里?
石诚闭上眼,飞速的转动大脑,大概将前因后果猜了个七七八八。
天明时分,他听到那人醒来,长长的打了个哈欠,静静的侧躺在他身旁,他闭着眼,却下意识的知道那人在一眨不眨的凝视着自己。
他拼命将自己变成一尊石像,连睫毛也不敢颤动一下,末了,终于听到那人轻轻的在他耳畔道了一句:“早。”
接着,他听到元清河窸窸窣窣的穿衣起床,听到火苗嘶嘶的舔舐着煤炭,听到炉子里咕嘟咕嘟的开水声响。
温热的毛巾按在脸上,石诚在毛巾的掩护下皱了皱眉毛,有些烫,但不可否认很舒服,将他僵硬的面部神经和血管熨烫得活络起来。他心中颇感意外,他意识到原来那位曾经的大少爷也是会照顾人的,而且举手投足之间满是体贴和温柔。
等到他被人小心的托起,靠进一个宽厚温暖的怀抱里,一勺热腾腾的白粥喂到嘴边时,石诚心中突然生出恶作剧的念头,想要让这平日总是高高在上冷冷清清的大少爷吃一吃苦头,他将粥吞进嘴里,却迟迟不肯下咽。
你不是很会照料病人吗?石诚意识到元清河的动作僵在那里,半天都没有动静,心里幸灾乐祸的想。
然后,他听到那人捏了一下他的脸轻轻笑着说了一句:你还挑食了?言语中满是宠溺和无奈。
石诚脸上有点烫,尤其是刚才元清河手指触碰的地方,他觉得自己快要露陷了。
他还没想好要以怎样的态度面对与之前那个冰冷坚硬的性格截然相反的这个元清河,之前完全拿他没办法,可是现在他长长的睡了一觉,那个人完全变了个样,就像离家远行之后归来的孩子,温柔懂事得叫他无所适从。
他并没能意识到,他这一觉,已经睡了三个多月。
他也没能意识到,他这一觉睡下去,某个人坚固的心墙已经坍塌。
等到那人无限眷恋的在他额头上轻轻印下一个吻,将他的手塞进被窝里,又仔仔细细的为他掖好被角,关门离去,石诚突然意识到,他们之间,似乎完全不一样了。
周遭完全安静下来,只剩下炭火的嘶嘶声。石诚缓缓睁开眼,这才仔细打量着屋子里的一切。
剥落得斑斑驳驳的泥灰墙壁,隐隐约约漏下几点天光的屋顶,凹凸不平的泥地,生锈的煤炉,裂缝很大的桌子,摇摆不定的椅子,还有自己身下这张用砖块和木板搭成的窄小的床,以及一床陈旧却干净的被褥,统统可以囊括成简陋破落。
不是军营,不是牢狱,是一间虽然破败却处处充满生活气息的旧屋子。
石诚试着慢慢坐起身,发现自己被绷带包得像个粽子,但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都已经处理妥帖了,也不知道那人给他用了什么药,将他整个人都腌渍成一根大萝卜,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浓苦的药味,味道很冲。头脑中还是有些晕乎的,眼前闪烁着金色的光斑,他花了很长的时间才能稳住这具虚弱的躯体,然后一点一点的挪下床。
很快,他就发现了问题——右腿膝盖以下被纱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部分完全没有知觉,好像身体的这一部分在那场战斗之中永远的死去了。
他拖着右腿扶着一切他能扶到的东西一瘸一拐的走到门边,他发现门被元清河从外面锁了,透过窗户纸的破洞,可以窥见院落里的场景。
一棵高大的桑树被新长出的嫩叶覆满,树下有一口井,一个穿着简朴的中年女人在井中打水洗衣服,院子的另一头,一个十来岁的孩童挥着斧头吃力的在劈柴,另一间屋子门口,头发花白的老妪坐在阳光下挑拣一捆青菜。院中全然是一副下层贫民的生活场景,石诚推测到,他们已经脱离了赵长华的军队,藏身在这处不知名的小院落中,生活在一群并不起眼的贫民中间,甚至,穷困潦倒。
元清河刻意的锁了门,不让外界接触到自己,必然是担忧横生枝节,由此,石诚判断出,元清河是带着他逃出来的。
放弃平步青云的机会,将一个被活埋的重犯生生的挖出来,并带着这个垂死的人从军中逃离,隐居在这不起眼的小地方,终日惶惶不安,还要为生计奔波,当一个籍籍无名的草民,过着穷困潦倒的生活,这一切还真像元清河那个大脑少根筋的人会做的事,蠢得一塌糊涂无可救药。
石诚坐回床沿,郁闷的想:我花了两年多的时间就调/教出了这么个不知轻重的蠢货?还是……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难道这张脸还真招那个蠢货惦记上了?
无可否认,他心中是开心的,能活着,能继续和那个蠢货互相折磨勾心斗角,比一个人躺在土坑里在孤独和窒息之中死去这样的凄惨结局要强得多。
还是这么蠢,蠢到想让人发笑。
石诚重新躺回被窝里闭上眼,唇角始终挂着淡淡的笑容,心中已然有了计较:既然头一次没成功,就让我再一次教你如何聪明漂亮的活下去吧,你这蠢货!
不多时,院中响起不同寻常的喧闹声,石诚猛然睁开眼睛,心中掠过不小的恐慌,因为士兵的军靴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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