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墨白还礼道:“在下眼拙,实在不记得了。”心中一面回想,三年之前他还在太湖边的七星铸剑庄借住,何曾见过此人了。任流水自方才那赌官说“我去禀报主人”时便有些呆怔怔的,此时还没回过神来。
那赌庄主人这才转望向苏合,一面在椅上坐了,道:“能将莫神医拿做赌注,不知阁下是哪位前辈高人?听闻莫神医出自赤水玄珠谷门下,阁下难道是……”说到这里,顿了一顿,道:“是赤水玄珠谷谷主么?”
苏合淡淡笑道:“我在谷里不过闲来种几棵药草。无名小卒,何必提起姓名。听闻便是乞儿,白楼主也肯跟他对赌,这传言难道是假的么?”
那赌庄主人却不答话,面上现出好奇之色,道:“不知莫神医在谷里时候做什么?”
苏合微笑道:“也不过帮我种药草罢了。”
那赌庄主人低头沉思一会儿,才道:“在下不挑对手身份,只挑对手的赌技。阁下想要跟我赌,这赌注虽极诱人,也须得露一手真功夫。”
苏合道:“先赌一局大小。”
那赌庄主人点了点头,伸手拿起桌上的骰盅来,指上微微用力,骰盅在他手中滴溜溜地转动。这一手功夫可俊得很,众赌客本来各自围做一团吆五喝六,此时渐渐聚拢在一旁,观看他两人对赌,人人都盯着那青年人手中的骰盅,呼吸都屏住了。平日喧扰不堪的赌庄此时居然安静极了,只听得到两粒骰子碰撞盅壁的清脆声响。
那赌庄主人将骰盅扣在桌上,向苏合道:“在下若侥幸赢了,莫神医从此便归我驱策?”
苏合道:“那是自然。”
那赌庄主人望向安墨白,道:“莫神医,果真如此么?”
安墨白点了点头,道:“果真如此。”
苏合端起那骰盅,轻描淡写地晃了几下。这手势安墨白熟极了,便是施针时候的龙凤眼捻转手法。
任流水脸色发白,小声道:“墨白,只怕今日半仙要将你输在这里了。”他嘴里跟安墨白说话,眼睛却盯住了那赌庄主人,眨也不眨一下。
安墨白看着苏合,随口“嗯”了一声,却并不如何担心。
此时两人一齐揭了骰盅,都是两粒漆黑的六点朝天。
那赌庄主人深深看了苏合一眼,道:“三位请随我来。”当先转身上楼。
房里陈设得十分素净,寻常的桌椅器物,只摆了几样古鼎瓷瓶并几盆时令花朵作摆饰,略微显眼些的是案上一琴、壁上一剑,四名青衣小婢侍立一旁。门前垂着厚厚的锦帘,楼下的喧闹一声不闻。赌庄里有这样雅致安宁的所在,真教人想象不到。
苏合微笑道:“此处甚好。”
那赌庄主人道:“阁下看得入眼,那是最好不过了。”
任流水嘀咕道:“有什么好。”
安墨白轻轻地道:“师父的意思是,这里清静人少,万一输了,也方便撂倒他走人。若在楼下,那么多双眼睛盯着,赖账不认总是说不过去。”
那赌庄主人道:“这里恰好有四个人,便玩时兴的宣和牌如何?”
苏合淡淡笑道:“他两人一个一窍不通,另一个虽懂,同不懂的也没什么差别。”安墨白低头忍笑,任流水一眼瞥见,顿时恼羞成怒,正要跳脚,想想苏合说得不错,只得灰溜溜地摸了摸鼻子。
那赌庄主人嘴边露出一丝微笑,道:“那依阁下的意思,该如何是好?”
苏合道:“不如你我二人掷骰子赌酒。谁先醉倒,便是谁输了。”
任流水心里一惊,苏合不知这人底细,他却是晓得的,有名的千杯不醉万赌不输,苏合偏偏要同他比这两样,那不是摆明了将安墨白往外推么?他正要出声,那赌庄主人斜斜地瞟了他一眼,任流水立时将舌尖上的言语吞了下去。
那赌庄主人道:“甚好。只不过依什么定点数大小?《投琼谱》么?也太无趣。”《投琼谱》是一粒骰子的六张牌式,便是一至六点。
苏合道:“客随主便。”
那赌庄主人点了点头,道:“那么玩《除红谱》便是。”拍了拍手,两名青衣小婢将任安二人引到一旁的小几边坐了,奉上清茶细点;一人取了骰盅来,内中各有四粒骰子,另一人取过酒坛酒碗,拆开泥封,一股清冽酒香飘散出来,中人欲醉。那赌庄主人又道:“这是八十九年的琼花房,也不知合不合阁下的口味。”
苏合微笑道:“久闻扬州琼花房甘美无比,便是输了,也不白赌这一遭。”
那赌庄主人微笑道:“阁下过谦了。”
安墨白听到“琼花房”三字,嘴唇微微一动,终究没有开口。
苏合抓了骰子,手腕一旋,骰子在骰盅里滴溜溜地转动。道:“银汉星回一道通。”
安墨白不懂他在说什么,任流水小声解释道:“便是四粒一点,又叫做满盘星。”
安墨白一惊,低声道:“那不是最小的点数么?”
任流水摇头道:“《除红谱》以红色为尊,满盘星只比四粒四点的满园春低一等。”
便听那赌庄主人也掷了,道:“红妆谩绾入青楼。”语声里微带憾意。
任流水道:“那是三粒四点,一粒六点。”他眼睁睁地看着那赌场主人饮了一碗酒,自个儿吞一口馋涎,恶狠狠地咽下一碗茶水。
两人一边掷骰子,嘴里说些“半下珠帘半上钩”“云近蓬莱常五色”“珊瑚宝匣缕双心”之类的牌式,任流水初时还解释给安墨白听,后来只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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