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夕盯着赛金挂好的锦袍看,心不在焉地拿勺喝了一大口热粥,烫得直拿手往嘴里扇风。
“急什么?谁跟你抢不成?”赛金笑他,塞一颗冷制的蜜饯到他嘴里降火。
心急火燎地吃完,元夕把碗往前一推,便冲过去穿那锦袍。赛金不住地笑,手下麻利地收拾了碗筷,只听得那边元夕哀叫一声。
温启年跨进自家院里时便听到了这么一声。
“何事?”他走进房里,只看到元夕陷在蚊帐似的大袍子里脱不了身,一张脸急得红到耳朵根,赛金过去在元夕身后比了比道:“太大了,收了腰,肩线也不对。”
元夕负气地坐回椅子上,袍子下摆直垂到地,手在袖子里没劲地挥了两下,两手前各有一长截衣袖塌在腿上。
温启年看他可怜兮兮的样子看笑了,让赛金拿好碗盘出去,蹲在元夕面前把他两只袖子并到一起:“我让四二叔弄套好点的袍子来,他就按照我的身量准备了,是我没跟他说清楚。”
“罢了,我穿上龙袍也扮不了太子,就是个穿粗布衣裳的命。”元夕侧身去拿刚才脱下的旧短褐,准备进里屋去换。
刚脱了鞋,温启年一把把元夕从面口袋似的袍子里剥出来,提着他腋下举到了里屋,边走边笑道:“我们都穿短打衣裳,不穿那劳什子锦衣玉服,反而清净自在。”
元夕中衣也穿得松松垮垮,领口里露出了大片胸膛。温启年突然意识到,忙帮他放到床上,丢下一句“你换好了叫我”便匆匆走了,留下元夕依然通红着脸盘腿坐在床上。
方才是急得红了,现下是羞红的,倒像是更热些。
温启年回去换了件麻的褐衣,一瞥眼看到桌前挂着昨夜陛下所赐金笔架,脑中的旖旎心思顿时淡了很多。
他猜李纪为保自己和严怀愚花了不少心思,但李纪进京前只让温启年佯装病情危重。昨日做出一副勉力进殿的样子来,血洒当场,吓得李珏亲自扶他,李乾也准他坐下说话,叫了御医从旁诊治。
却不知那御医李纪也打点好了,让他对温启年的伤往重里说,总之血气极度不足,虽不毙命,但也难免要落下病根。当着众人之面,李乾难以苛责温启年失职。再加上李纪回京前派人大造声势,把温启年如天神般降临战场,大败西域乱军之事传了开去。如今在长安民间,温将军一时风头无两,今日进宫前更有自发的鼓乐相迎。温启年才知,今日一切种种,是李纪早有安排。
然后李纪一番添油加醋地叙说,淡化了西平凤昌二地失守之时,温启年不知所踪之罪,又强调他救下李纪、识破蛮子诡计、守住兴庆之功。再表示自己当时受伤,让狄耶侥幸逃走,轻描淡写地提了两句,去西北路上顺便寻觅了一头白狮想要献给父皇,狄耶假意驯服白狮,实则在战场上将其放了出来,险些酿成大祸。
李乾喜看斗兽,尤爱猛兽,狄耶善驯兽,李乾因此赏过他不少东西。白狮一事乃李纪捏造,但他说到这里,谁也无法去追究此事真假,只因李乾原先对狄耶的赏赐是实打实的,若对白狮一事追查下去,一国之君对番邦质子长达五年的策划一无所知,还对其赞赏有加,传扬出去何等荒谬。
严怀愚之罪可大可小,李纪不便多言,事先去探过左相杜微渐的口风。那老头铜牙铁齿,只抿了抿嘴,并不支声。但在其子,当朝驸马杜宇极力劝说之下,加上李珏几句帮腔,严怀愚罚俸两年,撤去西平节度使一职,暂留兴庆,战后调去酒泉边防,对温启年倒当时就赐下个金笔架,再赏良田百顷,金玉两箱。
一番装傻充愣的辩白,有赏有罚,才算是勉强过关。李纪暗自松了口气,呈上蒋允的军报,举朝热议起呼揭人背后的势力是谁。
那铁柱子做工极糙,周身的用料和厚薄皆是不均,看着像是不同的匠人专为开城门所合作打制的。李纪回京前令人仔细绘制了其肖像,传到李乾面前,他浓眉一皱,疑道:“似是辽人手笔。”
李乾早年间四处征战,尤其和辽国渊源颇深。辽地向来矿产丰富,但十几年前被李乾打怕了,归顺贺朝之后,每年岁供万斤铁矿石,已是倾国之力。怎还有余力造出这般铁柱子?
克制地咳了两声,李纪注意到李珏不知不觉间已是脸色煞白。幸得御医在旁,把了脉后说李珏忧心伤神日子已久,神失所养,耗伤了肺气。李乾道他是操心国事太过,让他下去休息了。
太子李珏、建王李钊与莞沅公主李伊同是前皇后许氏所出。李纪原先在朝中默默无闻,与李乾见都没见过一次,自小便是跟着德妃梵呗圆音,吃斋礼佛。德妃封后以来一直忙于协理六宫之务,每回见李纪都是敦促他读书习武,母子情倒淡了许多。
十七岁头上,李纪跟着宫中一位得道高僧出宫云游,途径辽北,高僧病逝,李纪身无分文,干脆化名投了军。后来意外结识温启年,攻下匈奴,李纪才亮出身份回京,头一回见到李乾,便是受封靳王,大赏军功之时。
李钊生性荒淫无度,其他几个皇子要么年纪太小,要么乏善可陈,李珏原是得了李乾独宠,李纪回京后他感到威胁,几次三番表明自己也要去打仗。李乾怜他瘦弱,让他师从大将军李泰学习兵法,如今已有五年时间。
李乾早年四处征战,留有顽疾,御医院中莫不道他寿限知天命之年。去年李乾已过了五十大寿,他能走到哪里,是谁也说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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